拂幽穀,氣候苦寒,積雪常年不化。
昨夜又飄了場雪,晨起還未來得及清掃兩排雪鬆中間的石子小路,踩上去有些滑腳。
天色將亮未亮,暮雲間裹著兔絨鬥篷,柔白的絨毛越發襯得她膚白勝雪。
雪鬆上偶然飄落幾片薄雪恰好落在她垂落的羽睫上,黑白分明甚是好看。
“苦霜草,祛寒止痛...”
她嘴裏念叨著,雙手卻忙著提起裙擺,眼睛緊看著腳下的路,生怕再像小時候一樣滑倒痛失倆門牙。
細看她的手裏還攥著半張醫書,與粉米的裙擺揉在一起,縑帛邊角因年頭太久早已泛黃,字跡也有些模糊不清。
石子小路的盡頭是醫閣,原本沉寂空曠的雪山頂隻有拂雪而過的寒風,直到築起這間醫閣才有了些許生氣。
少女的裙擺匆忙路過,驚飛了落在雪月季上歇腳的霜鳥,順帶了些薄雪落到棕木色的地板上。
點上暖色的燈油,原本清冷的醫閣逐漸有了暖意,盈盈燭火映入她明澈的眸底。
來不及褪下兔絨鬥篷,暮雲間從藥櫃裏取出僅剩的一株苦霜草,湊到鼻尖聞了聞,香氣幽微中還帶著一絲清苦。
“...苦霜草明明是一種寒毒,怎麼會祛寒止痛呢...”
她又仔細看著那半張醫書,許多字已看不清模樣,隻能零零散散分辨出半句話。
苦霜草,研磨成粉....配合骨織子內服,有祛寒止痛之效...
後麵的字已完全模糊老化,她借著燭火看到眼睛酸澀也看不出個究竟。
骨織子這味藥她從未聽說過,就連這半張醫書還是從書閣犄角旮旯裏的一本早已落塵的書中翻出來的。
她微微有些泄氣,但也沒停下手中的動作,將苦霜草丟進藥碾子裏細細研磨起來。
外麵又飄起了雪,漸漸模糊了遠處的蒼白,屋內燭火搖曳,忽閃著她側顏的陰影,細微的碾藥聲一直持續到天色大亮。
冰鈴聲響,有客來訪。
來人披著月白的大氅,撐著傘從一片蒼白中走來,落滿積雪的油紙傘下,他的眉眼比雪還清冷些。
蒼藍色的瞳孔如寒霧繚繞的冰湖,清冷淡漠,年近弱冠卻因身中奇毒華發早生,連帶著睫毛都變得潔白。
他帶進來些外麵的寒氣,倒讓暮雲間清醒了不少,她似乎沒想到荀淮之會來,提了提早已幹涸的茶壺,轉身去燒水。
她燒上水,取出茶葉:“今日是織雪節,大家都去取新雪求平安,你怎麼沒去?”
他將傘收好靠在門旁,低垂著玉睫看不清眼裏的情緒,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淡:“不喜歡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