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秀柔上大學重點線的消息,不幾日便在整個博文村傳開了,她一下子成了“明星”,不管她走到哪裏,都會有人指著她說:“這是歐陽山的二女兒。身高隻有1.5米,白白胖胖,老老實實,看起來是傻乎乎的一個,可讀起書來,腦瓜子卻十分的管用。今年高考上了重點線,了不起!了不起!歐陽山這小子可真有福氣……”一大籮筐的好話讓歐陽秀柔應接不暇,讓她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當然,也有不少人講風涼話的。說什麼雖已上線,就一定會被錄取?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到那時還不是空歡喜一場!哎!生活中就有這麼一些人,看到別人高興時,心裏就十分的不舒服!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世態炎涼吧!
歐陽秀柔村裏上了年紀的老人,閑來無事之時,也會到她家裏竄竄門。把她家左端右詳個不停,實在看不出什麼名堂來時,就編說她家風水好,是建在龍脈上的。不隻是歐陽秀柔,日後凡是住在這宅子裏的人,會一個賽一個的前途無量。此後,歐陽秀柔家就罩上了迷一樣的色彩。
歐陽山身材矮小,老實忠厚,向來滴酒不沾,可這段時間來,晚晚都喝點二鍋頭,並炒些花生下菜,一邊喝一邊自言自語:“柔兒,你可真爭氣!這回爸爸的腰杆可得挺直了!誰說窮人家的孩子沒出息?窮人家的女兒最懂得該如何去爭氣……”“你呀,高興得離譜了!”,每當這時,歐陽秀柔勤勞、善良的母親準會這樣勸阻歐陽山,以預防不測時好找個台階下。晚晚她都會等歐陽山吃飽喝足後收拾碗筷才衝涼睡覺的。這段時間,老兩口閑聊的時間更長更多,歡笑聲也越來越清脆、響亮了。此情此景,都會使歐陽秀柔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和驕傲。歐陽秀柔也終於明白,當兒女們努力地實現了自己瑰麗色的夢想之時,本身也是對父母的一種最大的安慰。這種安慰會使父母年輕十歲,甚至幾十歲的。
南國的8月,天氣炎熱幹燥,又逢雙搶季節,不管太陽有多毒,每天的勞動都是雷打不動的。歐陽秀柔經常早早就被喊起,跟著大哥歐陽劍,大嫂韋靜,大姐歐陽秀霞、母親一起到田間做農活,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8點才得回家。如果說早上出去還有點精神的話,晚上回家時已是筋疲力盡,兩腿像灌了鉛似的。真想讓地球停止轉動,讓世界永遠是黑夜,這樣就可以長長久久地休息個夠了。累到極點時,歐陽秀柔經常有這樣的幻想。
讀書讀出了“富貴病”。每天中午太陽照得最烈、最悶熱的時候,歐陽秀柔就會累得眼冒金星,她不得不到樹蔭底下休息。而此時大哥、大嫂、姐姐、母親還在烈日底下瀟灑地幹著,似乎有使不完的勁。當歐陽秀柔問及他們什麼時候練就這“烈火金剛”之體時,大姐說:“老幺,就在你上大學重點線的那一天吧!你的上線,給我們全家人注入取之不盡的力量源泉。我們要好好幹,賺更多的錢供你讀研、讀博!”,大姐歐陽秀霞的文化水平並不很高,但她能這樣的體恤著秀柔,促使秀柔在以後的人生旅途上,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敢懈怠,因為她不想辜負別人,也不想被辜負。
歐陽劍今年27歲,高二那年因母親身患重病住院,花光了家裏所有的儲蓄,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他主動退學回家務農了。不久之後,讀初二的歐陽秀霞也跟著退學了。至今,歐陽秀霞還記得班主任來做家訪,動員她重返校園未果時痛哭流涕的情形。如果經濟條件許可,她和哥哥歐陽劍也會是個大學生,因為他們的成績遠在歐陽秀柔之上。但他們從未抱怨過父母,倒反經常對歐陽秀柔說:“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有權掌握自己地命運!”。每每聽到這些話語,歐陽秀柔都會感動得熱淚盈眶,倍感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這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歐陽秀柔家插完田已是1995年8月10日,大學第一批錄取的最後一天,可歐陽秀柔還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已上線,大學是上定了,至於錄取通知書,可能沒簽發那麼快,休息二三天,等到身體恢複元氣後再到學校看看吧。歐陽秀柔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安理得。
歐陽秀柔一早醒來就賴在床上聽錄音機。今年很流行《阿蓮》、《九九女兒紅》、《九月九的酒》、《攜手同遊人間》、《風雨無阻》、《祝你一路順風》,這也是歐陽秀柔最喜歡聽的歌曲。她特愛文學和音樂,她每天都要看一些小說和聽些音樂來調劑生活,如果哪一天少了這兩樣,她會覺得生活是枯燥無味的。毫無疑問,文學和音樂已浸入她的血液,成了她欲罷不能的生命需求。
歐陽秀柔看來是聽得入了迷,直到大姐歐陽秀霞猛敲房門喊吃早餐時,才意識到今早的早餐還沒吃。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能委屈肚子,否則會鬧出胃病的。歐陽秀柔這麼一想後,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下來,“哢嚓一聲”,順便也把錄音機關掉,臥室一下子變得了寂靜。不過,歐陽秀柔似乎還沉浸在《祝你一路順風》的旋律中。你看她一邊梳頭發,一邊哼著“不要擔心我能陪你陪多久,天涯海角也祝你一路順風……”她唱起這首歌來並不十分好聽,但唱得非常投入,非常有感情,仿佛離別的場麵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