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年,阿花脫口而出:
“許多年前,我父親就說過,您這輩子必定成就斐然,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但他一定想不到您也能將生活經營的和和美美,諸事順遂。”
老太太聽了這些溢美之詞,隻是笑笑,並不放在心上。
她不記得阿花的父親了,也不記得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她甚至不記得她自己。
“時常聽你提及過去,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我父母給的名字。”
她如今已經99歲,歸路可見,來處卻一片茫然。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見您時才幾歲。
您身邊跟著一個白胡子老頭,他叫您周丫頭,還有一個手裏總擺弄木頭的木匠,他不愛說話,沒叫過您的名字。”
“嗯。”
老太太有些失落,她總覺得把很重要的人和事忘了,知道名字說不定能想起什麼。
現在看來,一些事強求不得,忘了隻能忘了。
她脫下圍裙給阿花,“辛苦你了。”
阿花伸手去拿圍裙。
“哪有,大姑爺愛吃的紅燒排骨,二太太愛吃的小酥肉,三太太愛吃的糖醋魚,您都做好了,我隻是炒兩三個素菜。”
她接過圍裙圍上。
“孩們的話,您也該聽聽,以後這些事情就交給我。家國天下哪有個頭。年紀大了,也該顧顧您自己了。”
老太太恍惚,這些話好像在哪裏聽過,細想又尋不到源頭。
心中生了一股酸脹感,精氣神瞬間消散了不少。
對阿花應了一句,走出廚房。
怎麼都想不到誰跟她說過家國天下都是屁話。
她又從哪裏來,為什麼多少次曆經生死大劫,心中仍執著創造一個盛世?
盛世又是為誰造?
老太太捂住酥麻的胸口,抓起廚房門旁的拐杖,拉到身側。
一步一步蹣跚向前,不覺間眼裏已積滿淚水。
門響她都未察覺。
“媽...”怪她下廚房的話未說完,不經意間看到她一張臉寫滿疲倦。
驚道:“媽,您這是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周瓊隨手扔了高定包,赤腳跑來老太太身邊,忙擦掉她臉上的淚水,輕扶住她。
“沒事。”老太太看周瓊一臉緊張,扯出一抹笑,“剛在廚房熏的。”
竭力想,她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覺得心裏難受極了,眼淚便自己落了下來。
“不是不讓您下廚,怎麼又跑廚房了?”周瓊扶著老太太往不遠處的沙發走。
老太太淺笑:“我去看看你花姨飯做的怎麼樣。”
“怕不是又偷偷下廚房做飯了。”周瓊睨她一眼,又道:“最近身體怎麼樣,明軒開的藥膳有沒有按時吃,上次動手術的刀口有沒有疼?”
“沒有,沒有,都挺好!”老太太笑著回應她的關心。
兒女孝順,孫輩成才,國家榮養終老,日常養花草雞鴨。
生活幸福,時間被瑣事填滿,沒有憂愁,按理說人該滿足。
可,她心裏有一塊,似乎總也填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