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侍女換過第三遍茶後,外頭終於傳來動靜。
“少都統軍,李大人有請。”一名仆人前來傳話,態度不卑不亢,“我家老爺事務繁忙,才回府不久,怠慢了。”
梁埋香和薛映對視了一眼,笑道:“李大人言重了,我是晚輩,怎說得上怠慢二字。”
“那請少都統軍隨我來,老爺在書房等您。”家仆走到前麵引路。
梁埋香辦事效率很高,提前給李守貴去了封信探口風,沒想到還真有回應,對方同意接見他們。但她事先說好,她隻管引薦,其餘的事讓薛映自己處理。
李守貴的府邸不小,是從前天都王野利遇乞的王府改建而來,雖然很多地方有所變動,但依然能看出其奢華程度。重重樓閣金碧輝煌,錯落有致,數條回廊甬道迂回曲折,似乎望不到盡頭。
薛映和梁埋香跟在家仆身後,都不禁感歎,昔日野利一族何等風光無限,一朝不慎,滿門榮耀盡數斷送。不知今日的沒藏氏,又能延續多久呢?
一會兒就要和李守貴麵談了,薛映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以往這種事都是元仲辛和趙簡的任務,他們倆思維敏捷,口齒伶俐,扯謊騙人都麵不改色,非常人可及。
他知道自己不甚聰慧,在腦海裏仔細思索如何應對。記得來西夏之前,元仲辛告訴過他,當你跟別人合作的時候,一定要想想對方需要什麼,以及你能給他帶來什麼,從這個立場出發,事情就好辦多了。
那李守貴需要的是什麼呢?路程快結束的時候,薛映整理出了點頭緒。
一進入書房,層層疊疊的書架如高牆聳立,撲麵而來一股壓迫感,令人頭暈目眩。薛映本就不喜讀書,見狀皺緊了眉頭。
書架盡頭處,李守貴正站在那裏。三十多歲的年紀,麵容白淨,身形清瘦頎長,一股文人氣質。
“見過李大人。”梁埋香抱拳行禮。
李守貴不動聲色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心中猜想她的來意。雖說曾經有過交情,可朝堂之上利益為先,再深的情誼都顯得微不足道了。他心知宥州軍勢力不可小覷,但又不好表現得太過熱情,便故意晾了他們半日,算是個下馬威。
“少都統軍怎麼想起我了?自從天都王去後,這府上可少有人來,果真是世態炎涼。”話一出口便帶了些許抱怨,意指梁格嵬趨炎附勢,忘了舊主。
“家父曾在天都王麾下行事,私交甚好,論理我早該前來拜訪。可家父剛剛過世,軍務繁忙,故而拖到現在。其實這些年我們一直念著李大人,隻是礙於青天子之威,不敢過分親近。所以我親自備了些禮物登門,希望與大人重修舊好,東西已經交給家仆了,算是我一點心意,望大人笑納。”
梁埋香把話說得很漂亮,態度又謙恭,李守貴倒尋不出什麼錯處。
“令尊的事我都聽說了,節哀順變。說起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你也稱我一聲叔父,怎麼就到如今這麼生分的地步了?”李守貴語氣溫和了些,主動拉近距離,“你今日是特意來看我,還是有事相求呢?”
“不瞞叔父,埋香確實有些難處。”梁埋香眼眶一紅,“我一介女子,統領宥州軍難免力不從心,太後和國相對我又有些誤會。還望叔父替我在太後麵前多多美言,埋香別無所求,隻想有個安穩日子。”
“太後一直想替你尋個好夫婿,又何必舍近求遠來找我?”
“叔父是太後身邊的紅人,豈是旁人可比?若能得叔父庇佑,埋香也算有了依靠,整個宥州軍都會感念叔父恩德。”
梁埋香這話也有一半是真心,宥州軍的確需要在朝中尋個靠山。若不是幫薛映的忙,她還想不起李守貴來。
李守貴明知她是奉承,卻也相當受用,想著若能得到宥州軍的支持,自己在朝堂上的分量也能更重一些。
“難得你有心,我這個做叔叔的,豈能不幫襯些。”李守貴默認了梁埋香的示好,一轉頭瞥見她身邊站了個英俊少年,目光如炬,好奇道:“這位小哥瞧著眼生,是你的部下?”
梁埋香見時機已到,將薛映推上前:“這位薛公子是我朋友,從開封來,想討個差使,不知叔父可否指點一二?”
“你是宋人?”李守貴挑了挑眉。
“在下薛映,是大宋軍戶,因被朝廷迫害走投無路,恰與少都統軍是舊識,便前來投奔。”薛映說出了早就編好的理由。
“大宋重文輕武,早聽說軍戶子弟處境艱難,果真如此。”李守貴猜出梁埋香和薛映的意圖,隻是感慨了一句,並未接話。
氣氛一時變得微妙,薛映遲遲等不到李守貴開口,隻好咬咬牙說:“我初來乍到,該何去何從,請李大人指條明路!”
“哦?”李守貴來了點兒興趣,“薛小哥是想讓我幫忙?可是古人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幫了你,於我有何益處?況且你是個宋人,目的何在還尚未可知呢。”
“您一個人在朝中難免勢單力孤,在下願為大人效勞,以您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