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記就像肉食怪獸一樣,咬牙切齒起來。隨意閃開柚記的吐槽,佳枝又開始燦爛的笑起來。這樣的情景看來,真是關係不錯的姐妹一樣。
“看起來這樣沒問題了呢。”
聖介在知路的耳邊壞笑地說道。
這裏沒你說話的分吧,知路想到。
“那、那個!”
知路突然發現,通夜在旁邊盯著他。
“什、什麼?”
“呃,知路有什麼條件嗎?”
“呃……我?嗯,禦守會做飯嗎?”
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事實上卻感慨萬千地期待著。
知路現在就預感到救世主的來臨。如果通夜來做飯的話,也許可以從這地獄般的主夫生活裏解放出來……
“做飯嗎?”
通夜猶豫地想了想。
“野戰食物的話,也曾經做過幾次。”
“野戰……那是啥?”
對麵的母親和姐姐還在打嘴仗,所以根本聽不到。通夜靠近知路耳邊,就像悄悄話一樣說道。
“密林裏處理過野兔、青蛙、蛇什麼的。如果是野兔之類的小動物,首先把頭切了,肚皮縱向劃開,把內髒取出來。如果內髒取地不好的話,割傷了可是非常臭的,所以一定要注意。另外,血液是有很高營養價值的,生吃或者和湯混在一起……那個,怎麼了?”
通夜的吐息從耳根傳來,轉眼間內心就激動起來的瞬間,知路把筷子放下了。如果是玩笑話的話也真是惡趣味,如果是事實的話那就太讓人掃興了。救世主傳說就這樣脆弱地崩潰。不過在這以前,知路的食欲早就消失。禦守通夜的事情也更加迷霧重重。
“喂,知路。來和我一起兜風去。”
蕎麥吃了三碗以後,聖介也開始急急忙忙的準備回家了。不管怎樣,今晚肯定是要飛馳高速路,從這裏回東京的。不過在這以前,好像有一些男人之間的話要說。
“嗯,好的。”
知路沒有異議。通夜為什麼和“五分鍾”裏麵的少女一模一樣,無論怎樣也要問個清楚。
“等一下叔叔。你不會就要這樣把知路‘帶回家’吧?知路可是我們家重要的家政婦喲!”
看著玄關穿著鞋的叔叔和弟弟,柚記突然叮嚀道。
“放心吧,我可以沒有把男人‘帶回家’的興趣。”
聖介回答後,爽朗地笑起來。
“那麼嫂子,這次真受照顧了。通夜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佳枝輕輕地微笑,卻說出了不相稱的話。
“我倒是無所謂啊。家裏的事情,全部都是柚記和知路在管喲。”
聖介再一次爽朗地笑起來。
最後,見到通夜,聖介突然嚴肅起來。
“通夜,不要給大家找麻煩,要做好孩子知道嗎?”
“明白了,教官!”
回答後,通夜立正,標準地敬了個禮。
“還有,我已經不是你的教官了。從今天起,春幡知路就是你的新教官——以後你就要以此為行動準則。”
“明白了!”
沒有任何疑問,但在言聽計從的通夜旁邊,知路叫道。
“喂!我怎麼變成教官了!”
“嘛……也就是照顧人之類的工作,不要想得那麼嚴肅啦。”
臉上浮現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聖介摟著知路的肩膀。這個時候才是最讓人受不了的,但是,當然沒法反抗。原來當過傭兵的關係,那腕力肯定是壓倒性地淩駕於小孩之上的。
“嗯!那麼,來聽聽令人懷念的轉子引擎吧!”
——早上才在學校聽到過。
知路在內心默默吐槽著。
在路邊停下車,沿著石階蔓延而上,便迎來了鳥居和兩頭守護狛犬。深夜降臨在多香宮神社裏,毫無人煙的氣息。
春季的寒夜覆蓋著神社境內。穿過鋪設的玉砂路,倚立於石製的柵欄邊,便可以看到多香宮町的全境。
被那絢爛多彩的燈光包圍的,是車站前的大道。
占據了小鎮大部分的多香宮事業所,已經是被廢棄的不毛之地。
還有以前父親總誌郎曾經呆過的蒔菜大學多香宮校區。
“真是……明朗的街道呢。”
點燃了煙草的火苗下,聖介感慨萬千的說道。和以前一樣,多香宮的夜景雖然對知路並不陌生,但卻從來沒有和聖介來感傷歎懷。
“呐,叔叔。關於禦守的事情……”
“怎麼了?看起來想要問的東西無窮無盡的樣子。”
“當然了!從什麼地方開始問呢……哎呀真不明白……”
“所以嘛,也有什麼也不問的選項喲。”
聖介抿嘴笑道。
“那肯定不行的吧!”
“哈哈……真是像你應該說的,你到底要問什麼?”
默默思考了許久,知路就像水龍頭滴下的水珠一般,緩緩說道。
“——小學四年級的暑假,我和天使相遇了。”
“這詩可真不押韻。”
瞬間,雙頰就充血燥熱起來。
“不、不是啦!真的是遇到過的。雖然到現在還沒跟別人說起過……我的確是遇到過的。逞強爬上鐵塔,然後耗盡了體力,連動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是她救了我。然後她還——”
聖介吐出紫煙,接著說道。
“死了,是嗎?”
知路啞然地看著叔叔的臉。
“你、你知道的嗎?”
“反正,是知道的啦。當時我還在多香宮事業所工作。那個鐵塔時間也給我們帶來了許多問題。結果嘛,處理起來還是花了不少功夫……”
“是這樣嗎……那麼,為什麼那個時候什麼都沒告訴我?”
“當時你想要我說什麼?”
嚴肅地問叔叔,但是知路卻好像刺空了一半僵在那裏。
“……倒也是呢。不過,總算知道了。如果叔叔知道那件事的話……就說明那件鐵塔時間裏麵,和我相遇的她,原來是蒔菱重工的。”
“嗯……不過你……竟然都沒注意到?”
聖介凝視著夜晚的星空。
“那個,當然真是非人類所做的事情呢……雖然這樣想,但卻害怕知道答案。正因為,把她的事情幻想成架空的天使的話……保持這樣的美好記憶……這樣……”
慢慢的擠出這些話。在寒冷的夜裏,僅僅隻有自己的雙頰能感受到滾燙的熱量。不出所料,聖介開口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你啊,竟然是一個浪漫家呢!”
“要你管!無、無論怎樣,她都是因為保護我而死。從那一天以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那個未知名的少女。她曾經說過‘還能相見’,但是,說真的,那肯定是為了讓我安心胡謅的吧。但是今天,在我眼前出現的禦守通夜……就簡直和她一模一樣,還是被叔叔帶來的。”
“啊啊,是這樣。”
——沉默。
聖介把煙蒂扔進便攜煙灰缸,點燃了第二根煙。
下定決心,知路朝著叔叔問道。
“也就是說,禦守通夜……也是?”
“這怎麼說呢……”
真是意外的回答。
“誒?”
下一刻,聖介嘴邊一向掛著的微笑,完全消失了。
“禦守通夜到底是,還是其他的什麼,春幡知路——那是由你來決定的。”
刹那,時間都仿佛停住。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禦守通夜已經托付於你,就這麼回事。你想怎麼使用通夜,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有件事情你必須牢記於心。那家夥畢竟是通夜,和你崇拜著的‘五分鍾’裏的女神——佳撫,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就這樣,以後就交給你了。”
“什麼叫‘交給你了’……越來越搞不清楚了。”
剛一反射性的說出不滿,知路卻愕然察覺到了一件事情。幾乎是無意識地驅動著身體,抓住了聖介的手腕。
“叔叔!剛才,佳撫……是她的名字吧?”
“啊啊,是的。佳人薄命的佳,大和撫子的撫。佳撫。”
“佳撫……這,是她的名字……”
內心深處不停的回味著,低聲地重複這個名字。
“佳撫,她為什麼要賭上性命來救我?”
“誰知道呢……偶爾外出中的佳撫,發現了你爬上鐵塔的事情。所謂,基本上是保護人類而被製造的存在。所以真的看到你要死的時候,那是怎麼都不會放下不管的。就是這樣。”
“那麼……她,是因為的義務,而救的我嗎?”
雖然很希望事實並非如此,但心裏卻不斷冒出這樣絕望的想法。佳撫那時自然的微笑,難道不是空想上的天使的證明嗎?
至少,知路至今相信著。
“不要這麼激動。當然,佳撫那家夥是依自己的感情來救你,這種可能性嘛,也不是沒有。我也不是在開發和製造的部門,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這樣,那我就這樣認為了。”
“啊啊,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差不多該回去了,要是太晚的話,女人們又要擔心了喲。”
聖介不耐煩的邁開腳步。
“不,還沒問完呢!”
知路急忙阻止了他。
“哈?我還要熬夜開高速呢!”
“那是叔叔你自己的事情吧!通夜的事情還一點都沒說呢!”
“……哈?要是把故事一次都說完,那不就太無趣了。”
看起來,還是吝於真心地告訴那些秘密。沒辦法,知路隻能揀要點來問了。
“首先,關於那個冰凍現象。”
“冰凍?那是啥?”
“基本上,每次都是五分鍾左右。嚇死人了啊!普通人會有突然保持眼睛睜開的狀態,然後失去意識的嗎?”
“啊啊,這件事情,倒也受到過報告。原來是這樣,冰凍啊。真是合適的詞呢。你這小子沒有寫詩的才能,命名的感覺倒不錯的嘛。”
“喂,好好聽人說啊!禦守在樓梯上冰凍的時候,真是要命了啊。”
“原來如此,剛才還在想為什麼從樓梯上跌下來摔骨折,真不可思議……原來是失去意識,連防禦本能都沒有啟動的緣故。”
那個時候要是我沒有在下麵墊著,就不僅僅是骨折這麼簡單的事情了……想到這點,知路又感到了強烈的惡寒。盡管,通夜本人曾號稱“腦袋很結實”,但是那明顯是自我主張罷了。
深夜的林間,吹來冰冷的夜風。
“……就今天,有兩台……不,兩人死掉了。”
在夜風下,聖介模模糊糊的低語,頃刻間就被淹沒了。
“誒?……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自言自語罷了。說回來,你說的那個冰凍現象……嗯,到底從什麼地方開始說明好呢?真麻煩啊……”
“叔叔你是不是在想怎麼敷衍我?”
“哈哈,被戳穿了。”
聖介尷尬地笑著。這一刻知路真的有一種要把叔叔踹飛的衝動。
“叔叔,我可是知道的。禦守每次冰凍的時候,耳機裏麵都會收集到奇怪的噪音。”
“喂,你這家夥!竟然把耳機帶到學校去!你這個不良學生!”
馬上又挨了拳頭。
“好痛!我才不想被這種叔叔說教!”
“呼……這世間嘛,也有許多你不知道的疾病的。不要深究了。還有,這件事情從通夜自己那裏聽來不好嗎?那家夥要是想告訴你一切的時候,再問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