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卿幹笑了兩聲,回想起那晚自己荒唐又有些悲慘的經曆,透過水霧的驚鴻一瞥……一時間竟恍惚了,自己又為何會鬼使神差的在這艘沛國的客船上?
台上台下的人們討論的氣氛開始焦灼起來,趙維卿有些迷茫的抬頭看向台上的三人。
“依在下推測如今當務之急是以水患為重,沛國不善水利;去年又逢百年難遇之大災,河口決堤,田廬城屋盡漂沒,田地顆粒無收……”杜若朗聲說著,聲音逐漸有些哽咽起來。
一言畢,台下一片鴉雀無聲,白衣書生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李青山則是微側身將頭揚起,起伏的胸口似乎是在壓抑著此刻他心中的情緒。
此時的靜仿佛是不約而同的,漆黑的夜裏隻有海風聲在無盡的循環著,似是遠方親人的呼喚,似是遇難人求救的哀嚎。
“白華菅兮,白茅束兮。
之子之遠,俾我獨兮。
英英白雲,露彼菅茅。
天步艱難,之子不猶。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
嘯歌傷懷,念彼碩人。
樵彼桑薪,卬烘於煁。
維彼碩人,實勞我心。
鼓鍾於宮,聲聞於外。
念子懆懆,視我邁邁。
有鹙在梁,有鶴在林。
維彼碩人,實勞我心。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
之子無良,二三其德。
有扁斯石,履之卑兮。
之子之遠,俾我疧兮。”
不知何時人群中開始有人低低的哼起深沉的旋律來,隨即人們像被感染了一樣,哼唱的聲音逐漸嘹亮起來,有的人眼眶微紅,有的人一臉肅穆,去年經曆過水患的人更是直接哽咽了起來,此刻的海浪聲像是和旋般緊緊的叩著人們的心弦。
杜若此時像泄氣了般頹然卻又筆挺的立在台上,他出身寒門,是家中獨子,除了讀書外閑暇時光他也會幫忙家裏耕種,但父母總舍不得他農忙,他們說他這一雙手是用來拿筆杆子的,以後亦是用來報效國家的,這種粗活會分了他的心。這場洪澇也帶走了他的至親,現在的他孑然一人,無牽掛也無依靠,也沒有任何退路。
趙維卿盯著眼前的這群人,隻覺歌聲悲切像把利刃直擊心門,他輕歎了口氣,不忍的偏過頭去,不看他們。
“少主可是動容了?”老裴察覺到趙維卿的情緒,關心道。
“天災是不會區分沛國還是趙國的,老裴。但那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趙維卿看向老裴,目光有些深沉。
“其實這場水患也曾波及我南國,去年的降水量確實大。”老裴低聲道。
“那我南國可有重大損失?”趙維卿緊張道。
“南國相安無事。”老裴笑著搖了搖頭,寬慰道。
“那為何沛國會如此慘烈?”趙維卿鬆了口氣,隨即又忙問道。
“其實,每一年南國的降雨量都比沛國多,但南國很多地區又素有魚米之鄉的稱號,少主可知為何?”老裴故意賣了個關子。
趙維卿懵懂的搖了搖頭,隨即又恍然大悟般的說道:“難不成是父皇即位後一直大興水利之事?”
老裴意味深長的笑了,再看著趙維卿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欣慰。
“大興水利之事聖上並不是第一人,而是自先祖以來就重視的事情,改河道修堤壩規劃田埂這種事幾年間可是做不來的,南國向來雨水充沛,氣候溫暖;而身處地域偏北的沛國地區溫度偏低,降水少氣候也幹燥,自然在水利方麵規劃的不如我們。”老裴緩緩道來。
“怪不得父皇每年投入到水利的錢財會那麼多……”趙維卿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聖上是一國之君,心係南國百姓為國為民操勞節省慣了。陛下對你兄弟二人可謂是用心良苦啊,太子殿下雖做為儲君,卻經常被陛下派去督管河道修繕,為的就是讓他親身體會這其中的不易,日後才能做個明君。”老裴壓低了聲音對著趙維卿耳語道。
趙維卿看著掛在天邊的明月,木訥的點了點頭。
此時台上的辯論早已分出了勝負,杜若巧贏白衣書生,那書生卻顯得異常高興,他大笑著摟過杜若的肩膀道:“在下甘拜下風!”似是看出了杜若的窘迫,他了然於胸,對著台下的眾人高聲道:“今日幸識杜兄如此英才,台下人的酒在下請了!”
台下人群一陣歡呼,一時間氣氛高漲,白衣書生大笑著從書童手中接過兩壺酒塞到了杜若與李青山手中,隨即便瀟灑的下台與人痛飲去了。
杜若拿著手中的酒壺對著李青山微頷首便也向台下走去,李青山緊隨其後,見杜若穿過人群直奔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的方向走去,他便停下了腳步,心中嗤笑道:原以為這個杜若一身傲骨,都有一份見解,看來也是個攀龍附鳳的主。
趙維卿和老裴二人見杜若下了台便直衝著他倆走了過來便提前停止了之前的話題,趙維卿自是對杜若有些欣賞的,他站直了身子等著杜若走到他的跟前。
“多謝兄台。”杜若站定恭敬地對著趙維卿身施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