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
五點多，夕陽西垂，白天的熱氣被晚風吹散。
工地上的人三三兩兩的散落在工地門口，等著領當日的工資。
劉洋屁股下麵墊著兩塊磚，身子靠著一棵細楊樹，嘴裏叼著一根煙，燃燒了近一半的煙灰仍舊頑強的挺立在煙頭上。
深吸一口煙，眼瞧著半截煙長的煙灰落在胸口。
劉洋努力的抬了一下酸痛的胳膊，嘴角抽動一下，放棄了拍打煙灰的打算。
“哎”
咋就回來了呢？
醒過來，就發現躺在樹蔭下渾身臭汗的自己，還有不遠處的工地。
然後又看見，身旁躺著瘦一號的武德誌。
這是夢嗎？
我怎麼會在工地上？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又不犯賤，怎麼還能夢到自己在工地上？
這是又在勞務市場找活幹了？
還沒琢磨過來怎麼回事！
遠處的破鑼嗓音傳了過來。
“都別歇了，到點了，抓緊起來幹活”
“快點，幹活了，別想著偷懶，今天的活幹不完，不結工資啊”
工人們罵罵咧咧的陸續爬起來，扛著吃飯的家夥，朝著烈日下的工地走去。
時間就像一條鞭子，無情的鞭笞著一切，無論你躺著還是站著、忙著還是歇著，它都會在你不經意的地方，留下痕跡。
武德誌就像這條鞭子，還是握在工頭手裏的鞭子。
整個下午，時刻盯著劉洋這條夢裏的鹹魚，生怕偷懶被扣了工資。
“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
“改變了我們模樣”
“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
劉洋不由得想起這首歌，當他推起裝滿水泥的獨輪車時，感覺自己快要枯萎了。
年輕時的武德誌這麼老實的嗎？
下午的這四個小時，是劉洋夢醒時分。
由開始的迷迷糊糊，到中間的咬牙切齒，再到最後的懷疑人生。
.........
“記住這張死魚臉，偷個懶就欠了他家八百塊似的，盯的太尼瑪緊了，以後他去招工，打死不來！”
蹲在一旁的武德誌罵罵咧咧。
對嘛！
這才是記憶中的武德誌。
“呸”
吐掉嘴裏的煙屁股，劉洋撇了撇嘴，懶得回話。
這切牆大師傅抽的什麼煙，味道夠衝的。
曾經年輕時的劉洋還不會抽煙，也抽不起煙，嘴裏叼的這顆煙，還是切牆大師傅讓的。
畢竟十幾年的老煙槍了，劉洋沒忍住，道了聲謝，接過了煙。
滿足了精神上的愉悅後，劉洋才發現，身體上竟然沒有什麼不適感，沒有出現上輩子第一次抽煙的那種眩暈、惡心的狀態。
“讓點地，一點眼神頭都沒有。”
蹲著的武德誌用身體拱了拱劉洋，硬是從劉洋屁股下擠出了半塊磚頭，坐了下來。
“不對勁啊，怎麼感覺你下午和換了個人似的”
“有嗎？”
“有啊，平時你幹活比我賣力多了，今兒感覺你光想著偷懶了，我感覺工頭一直在瞪我們！”
“那你就沒看到，切牆大師傅那溫暖的眼神，恨不得拉你回家當女婿。”
勞務市場的工人都是打一槍換個地方，老實肯幹的、手藝精湛的是絕對不會來勞務市場糊口，工資日結看著是好事，可是不穩定啊，競爭激烈，陰天下雨還沒活幹，除了老油子和附近村裏的婦女，也就是學生黨來混混日子。
上一道工序墨跡，下一道工序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懶，要不然劉洋也混不到大師傅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