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將茫然盡可能地收進心底,卻又仍然不知所措。
我拾起了回憶,在屬於我的年代,那時已經發明了“時間膠囊”和冷凍艙了,服下時間膠囊後,我的意識便開始模糊,我隻知道,它的功效是讓我的新陳代謝變得不可思議得慢,其餘原理一概不知。
事實上,我也不想知道,我是那個時代第一個使用這項技術的人,我壓根就沒考慮過後果,而我之所以做出這個選擇,也是因為我實在不想再活下去了,起碼在我的那個時代,我沒有了生活下去的欲望。
我原本出身微寒,從小便被灌輸利益至上的思想,又因為我可憐的自尊心和隱於心底的自卑,我下定決心要打下屬於我自己的一片天地。於是乎,我在畢業後開始闖蕩社會,期間所經曆的一些事,導致我失去了自我。我開始阿諛奉承,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總而言之,就是將我那點可憐的自尊拋棄以換取榮華富貴。
或許是上天覺著我可憐,真讓我抓住了機會。我從一個窮二代鹹魚翻身了,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富一代。我原本應該開心的,但不知怎麼的,我竟開心不起來。
我覺得可能還是因為我不夠有錢,我仍然需要去應酬、陪酒、陪笑,也或許不知何時,我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又回來了。總而言之,我又拚了命地去掙錢。
其實當時如果我不再想去掙錢了的話,或許之後也沒有那些破事發生,或許我早已是一抹黃土了,但此時說這些早已晚了。
我表麵上是拚命賺錢,其實到了那個地步,壓根就不是所謂的掙錢了,而是去壓榨,是去吸血。但我當時鬼迷心竅了,隻是瘋狂吸血。
結果,報應來了。我得知我公司員工因操勞過度而死,我的第一反應是如何將這件事壓下去,避免公司股盤因此收到任何不良影響,而我當時也確實是這麼做的。現在想起來,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我當時為什麼會那樣想?
在我質疑我自己的同時,我發現我的手指能動了。
其實在當時,我並未因此感到任何的內疚,我隻是認為弱肉強食,既然適應不了,那麼便理所應當被淘汰。我的公司並未因此有多大的損失,隻不過有幾個職員離職罷了。可是,這種事情天天發生,他們不想幹或者幹不了自有人搶著幹,畢竟那時,資源已經掌握在極少數人手中,那些底層人民想享受到這些資源,無異於癡人說夢。
我在那個年代,覺得最可笑的一句話是“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也要為別人撐傘”。我當時覺得這句話的創作者一定很適合去寫童話故事,不然真是委屈他了。當我知道他也是一家公司的老總後,更加嗤笑了。大家同為資本,有的資本披著羊皮當狼,有些資本比狼更凶殘。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還有點資本隻是看起來像是資本,可其本質真的做到了“為他人撐傘”的地步。但這一切在當時的我看來,卻隻是資本吸血的方式不同罷了。或許是我的自我安慰,也或許是黑暗抹黑得太多了,以至於明明有微弱的燈光,我們也僅僅認為那是假象。
想到這些的同時,我可以轉動我的頸部了,但也隻是微微轉動,我在四周看到了一些機械設備,我猜想是有人在觀察我的。但我並不驚恐,因為即使有可怖的後果,我亦無所謂,我在進入冷凍艙之前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從憎惡資本,到加入資本,直至成為資本,我必須舍棄掉一些東西,從而換取一些東西。他們也有人站出來說是吃人的方式變了,但他們也隻能看著我們吃人,但他們所憎惡的,隻不過是自己的饑餓罷了。我在混濁的泥水中製造混濁,他們也是,然後混濁得不剩一丁點兒清澈,隻是混濁久了,所有人便再也記不清什麼是清澈了。故此,我的良心攜同這混濁一起混濁著,麻木著,清楚地看著自己死去。
其實這一切未必是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在一段長時間的空虛過後,那是我無需看任何商業人士的臉色之後,我竟撿回來了不知扔在何處的良心。我審視我的一生,感到無比的荒謬且可笑。我成為了商業巨人,在商業帝國中,我便是帝王,但當一位帝王登基的同時也意味著另一位帝王的滅亡。他死得很渺小,一顆子彈便結束了他勾心鬥角的一生,我也感慨,因為它也能結束我可悲的一生。所以在無盡的自我質問中,我選擇了脫離世俗,我將大部分錢都捐贈出去,各國的媒體都在稱讚我,但我知道,基層的民眾不會,甚至他們會辱罵我,但這一切我已經不在意了。
我本以為,我會就此走完我的餘生,可是荒謬的事情接踵而至。國際動蕩愈發激烈,大大小小荒唐之事頻發不窮,甚至有某島國向海洋排放核汙染水。這一切相較於我可悲的一生更加荒唐,一個人內心的煎熬相較於世界而言,根本是無足輕重的。在看到這令我作嘔的世界後,我實在沒有繼續再活下去的勇氣了,站得越高,看到的便越深遠,失去的便也越多。
但巧合的是,在我下定決心輕生的前一天,我得知了時間膠囊和冷凍艙的發明,於是乎,我斷然選擇了將希望寄托於未來。
想到這,我迫不及待想坐起身來。
“你不用著急,你已經冷凍得太久了,身體機能恢複需要一定的時間……這身體構造……挺麻煩的。”
這聲音竟是直接在我大腦中響起的。
“你無需驚訝,我會將你想知道的一切告訴你。”
這聲音在我聽來很奇怪,說不上來的奇怪。
“現在是幾幾年?”我問道。
“你無需說出口,隻需要在腦海中靠意念對話即可。現在早已經沒有了幾幾年的說法,離你進入冬眠大約已有四十億年了,正是末日零一。”
我有些驚訝,但我並沒有忙著追問,而是在整理信息。首先,這個聲音來源於何處,我倒是能想象到人類進化可能會到這種地步,畢竟四十億年了,但我還是得確定聲音主人的身份;其次,我購買冷凍時長遠遠達不到四十億年,為何會在四十億年後蘇醒,而不是更早;然後為何稱“末日零一”?難道地球已經進入了末日倒計時?最後,我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
“你所整理的信息的確能幫你更快更好地了解這個時代,在你所處的時代,這樣的能力的確算得上出色。那我來一一回答你的問題吧。我是零九七,末日超能仿製人,而人類的確已經進化得超乎你的想象,他們能做到意念交流。至於你的蘇醒是“末日——末日”計劃的一部分,現代人繼承了斷層人類文明的遺願,將“末日——末日”計劃延續,你是唯一的執行者,你擁有此次計劃的最高權限。最後,如你所想,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明天便是世界末日。”
我靜靜地聽他說完這一切,雖然虛幻而荒誕,但這就是事實。
“那\u0027末日——末日\u0027計劃是什麼?人類斷層文明又是什麼?”我心中向他問道。
“根據決定層反饋,\u0027末日——末日\u0027計劃是由初級斷層文明製定並延續至今的計劃,擔任此項任務的負責人為代號零一冬眠者,其內容是由零一冬眠者見證世界末日這一壯觀的景象並將其記錄,繼而回傳給現代文明。當然,在執行任務中途,零一冬眠者想中斷任務,隨時可以,其擁有最高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