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垂死夢中驚坐起(1 / 2)

新雪稍霽,霧凇沆碭,雲海翻騰之上,寒風扯靈幡,卷起輕雪沫,影影綽綽間,不時勾勒出一個少女拾階而上的形態。

風過留痕,這時隱時現的虛影所過之處,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這雪中殘影渾渾噩噩走了很久,無知無覺,直到進了一間金殿,供奉著不知何方神明。

劈啪一聲,是那種新柴投烈火的聲音,絳紅色的罩袍撕破殿外一片銀白,一個少女踉蹌從金殿退了出來,罩袍被狂風牢牢裹挾在她身上,隻露出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迷茫又漂亮的眼睛,深邃而黑白分明的眼眸,冰雪融成的水珠和新雪,壓住了鴉羽一樣的睫毛,顫顫於風雪中,閃爍在燭火下。

她似乎才找到意識,茫然地看著周身風雪和大殿。

這時她才注意到,這大殿怪得很。

明明外觀朱牆碧瓦,必定得是人為修葺而成,門口香燭正盛,也昭示著並不缺少信徒供奉,可望進殿中,卻是深山石窟一般,遍布未曾雕琢的大山石,青黑灰白漸次的岩縫間,盤踞著如水流脈絡一般的樹根。

她明明有些恐懼,卻不知道被什麼強烈吸引著,探頭望進去,卻見越過黑暗,有夕照落下,應該是大殿不曾完全封頂,但怪的是那光如鄰溪照水一般,風動起波瀾,映在石壁上,又像是山洞深處才是夕陽來處,未盡餘光爭相從洞頂噴薄而出。

夕陽向晚的石窟深處,端坐著一座巨大的神像,綠袍鳳冠,霞光中,儀態麵容藹然,之所以能確定這神像巨大,是因為,她看到神像下,還跪著一個人,在慈悲龐大的神明麵前,那人顯得如此渺小。

這人略側著身背對著她,大概因為長久的拜伏,身上積了一層厚雪,又好像他正是被這雪壓著才直不起身。

她聽到極細微的水滴落地的聲音,他的身影讓她看著極其眼熟,忍不住正要上前,卻好像聽到一聲老人的歎息……

“哎呀!你要睡到幾點啊?這你過兩天開學了怎麼辦啊?”

周霂桑一個激靈坐起來,門外是老媽江女士瘋狂敲門的聲音,心跳如擂鼓,後背的虛汗竟然完全打濕了T恤,在麻將涼席上留下了一層漸散的水汽,剛剛的夢,具體內容已經記不太清晰,隻剩下難以平複的心跳,寒毛根根豎起。

她一骨碌下了床,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開了門一把撲進江女士懷裏,和江女士那上書“一家之煮”的圍裙撞了個滿懷。

江女士年方十八歲又二十四年,身高永久地飲恨於一米五八。而她那雖然還在緩慢成長,但是初中畢業時候量身高,已經一米六八的大閨女,就像堵牆一樣拍到了她身上,她不太好。

母愛還是占據了上風,伸手摸了摸周霂桑後脖子上的汗,輕輕拍了拍她。

“怎麼了?又做那個噩夢了?你是不是睡覺前又看鬼故事了?怎麼嚇成這樣,出這麼多汗。”

周霂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會反複做一個噩夢,說是夢裏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一直在說,過了十六歲就好了,躲過十六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