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玉連城裏的人都盼望著城池不失,都盼望著妖族快些退去。再次恢複往日平靜的生活。
人們總是安於現狀,雖然有時候抱怨生活太過平淡,雖然有時候也想尋求點不一樣的改變。當改變真的到來的時候,又會患得患失,懷念過去。
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人。
秦休雲就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他幾乎每天都沉浸在回憶之中。而總是活在回憶中的人,往往是對現實極度厭惡的人。
他嫉妒厭惡的就是那個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小兒子。
秦休雲的夫人每日以淚洗麵,嗚嗚的哭泣聲總也掩蓋不住後院那間暗室裏傳出來的類似野獸的嘶吼聲。
由於采用了特殊的隔音措施聲音已經變得細不可聞,但是就是這微弱的聲響卻像是一根鋼針,時時刻刻戳著老兩口的心窩。
自從馬老道消失以後,兒子的病就一發不可收拾。這哪裏還像個人,簡直就是一頭野獸。用青麵獠牙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秦休雲每日渾渾噩噩的,也隻能請了長假。每日在家中借酒消愁。
秦家有一個清客名叫王冠,秦休雲極其看中,委以重任。秦家大小事宜皆有此人出謀劃策。秦家有錢,世人皆知。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更何況是這玉連城裏的父母官呢?秦休雲出手闊綽,王冠得了不少好處,這輩子是吃穿不愁了。
“秦爺,聽說您身體不適,告病在家。晚生特來給秦爺瞧個病。”王冠乃是府上熟人,秦休雲便在自己的內書房隨便擺了桌茶點。
聽王冠這麼一說,秦休雲倒樂了。
“嗬嗬,王冠啊,你就別在這裏做戲了。我有沒有病你還不知道嗎?”
“秦爺的病乃是心病,我特來治一治這心病不也叫瞧病嗎?”
“奧?我這心病你也能瞧?”
“小公子的事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啊?”
秦休雲麵色一沉,王冠見了微微一笑,從桌上拿起一碗香茶慢慢地撩撥著茶葉。不驕不躁地道:“秦爺,我什麼時候做過沒有把握的事啊?若不是將這來龍去脈查個清楚,怎麼會說出這治病的大話來。”
秦休雲冷哼一聲,也不接話。也從桌上端起一杯清茶慢慢品著。
王冠湊到近前低聲道:“秦爺,小少爺這不是病。乃是受了妖獸的邪氣迷失了本性。”
“不會!他從來也沒見過什麼妖啊。好端端地待在家裏,怎麼會受了邪氣。況且,之前服用丹藥之時也沒有像現在這樣……”
“秦爺有所不知,這玉連城中的妖可不少啊。如今妖族攻城,城中的妖族早就撤得幹幹淨淨了。換句話說,這段時間走的全是妖!”
“你是說陶……末?”
“還有王家!”
秦休雲心中暗自思量,如此說來那老道莫非也是個妖?
蘭桂坊戒嚴是妖獸擄人,小青山封山乃是獵妖令頒發之後,私開鎮海岩搭進去個心腹也是被妖獸所殺……
秦休雲替馬老道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浮現眼前。不覺背後的衣衫竟濕透了。
王冠見到秦休雲這副模樣,知道自己所料不假。不由得心中長歎一聲,秦爺你好糊塗啊。
“事到如今,你可有良策?”
“秦爺,您是要兒子,還是要名聲?”
“要兒子怎麼講?”
“據晚輩了解,這妖身上的煞氣若是灌入人身便有此後果。咱城中有過先例,乃是包子鋪裏的一個小女。後來聽說外出尋醫去了,不知道結果。我在典籍中查到,若是有高人指點,非但無害,還有好處。若能控製住這股邪氣,便可入道,參悟天地道法,可謂因禍得福。”
秦休雲一聽眼前一亮,連忙追問:“這高人在何處?”
“便在城外。”
“城外?”
“秦爺,你若想救公子,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再次打開鎮海岩,放妖族入城。”
秦休雲一聽,頓時拍案而起。
“你是什麼人,敢勸我降敵?!”
王冠也不著急,也站起身來,向前邁了半步。
“秦爺,您的所作所為若是讓張君房知道了,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如今能救你全家的也隻有這條路了。若是遲了,那妖族攻進城來,你這城中的高官能有什麼下場?若是張君房死守城池妖族退兵,等他們父女騰出手來徹查此事,您又是什麼下場?”
秦休雲額頭上現出涔涔汗珠,他猛然想到張尚柔質問他的樣子,想起張君房忠赤忠鐵麵的作風,口中哀歎一聲,癱坐在太師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