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以為他是突然發瘋了。

沒人知道其實他死了。

瀝瀝的水聲在空曠的房間裏響起,混雜著絳紅血跡和黑色物質的水流不斷彙入水槽,逐漸由濃轉淡。

男人低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斜偏過頭捋起些頭發,不時用棉球蘸取一些藥粉塗在傷口周圍,手法嫻熟地清理著右額角觸目驚心的撕裂傷,不時扭頭向左側看些什麼。

夜色深沉,昏黑的室內可見度堪憂,浴室的內壁玻璃隱約倒映著數個倒在地上的人影,深紅血跡鋪陳開來。

盥洗室外的客廳裏東倒西歪著些被五花大綁的年輕學生,個個鼻青臉腫,麵帶驚恐之色,隻有輕快的哼歌旋律在整個公寓裏回蕩。

麵對此情此景,絕不會有人意識到正在搞縫合的那個其實才是受害者。

慢條斯理地為傷口裹上敷料,破碎的記憶正瘋狂湧入這個穿越者的腦海。

亞倫·普林德,自幼被培養為少年雇傭兵,一路走來可謂是連戰皆捷。

因為累積傷病過多,本打算退居二線,回歸普通生活,卻疑似因重重猜忌慘遭前東家暗算給喂了鯊魚,以不怎麼體麵的方式結束了搬磚人的苦難。

非常戲劇化的是,距離葬身魚腹還沒多久,他就迅速地穿越到了異世界,並且結結實實挨了記橫掃過來的空花瓶爆頭攻擊……

好在一群毛頭小子打起架來沒有什麼章法,沒費什麼力氣就全給收拾了並且順手捆了起來。

糟糕的是,傷口根本沒有要愈合的傾向,顯眼的疼痛讓他有些焦慮。

陌生的場景,異樣的頭痛都讓他感到不適,多種因素綜合,更是讓他確定了一個非常遺憾的事實。

他,前“雇傭兵之王”,亞倫·普林德---已經死透了。

勤勤懇懇賣命29年,最後還倒貼成了不要錢的魚飼料!

真是上得山多終遇虎,想當年他的師傅也是被上司懷疑,隨後就慘遭處決,沒想到到頭來自己同樣栽於此道。

雖然他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罵罵咧咧地自嘲了一番,他審視起當下的局麵。

屋主,一群土匪。半夜遇襲,他一個人把他們全包圍了,還給綁架了。

講真,現場給條子講,他們都不會信。

雖然在亞倫的職業生涯中,這種情況並不少見。但無論是過去未被認出的雇傭兵,還是現在這個瘦弱的年輕人,同情的天秤偏向他的概率總是會更高些。

大多數情況下,人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經驗。

他慢悠悠擦幹手上的水,跨下台階向前走去,發現身體左側浮現的黑色界麵似乎也會跟隨他行動。

上麵的文字是他未曾見過的。但當他看見界麵的那一刻,他就同步理解了上麵的內容。

主體欄:???/150(lv)

主用欄:???/150 (lv)

類擬度:???/100(%)

???:???

【解封條件:魔王之鑰】

一瞬間,他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伸手想要觸碰那個界麵,卻發現凡是手指觸碰到的部分會一瞬間破碎開來,然後又重新整合,看起來隻是一個虛幻的投影。

老實說這很像某種遊戲人物狀態欄,而最後一欄像是能夠得到答案的提示。

但關鍵在於他本以為這是交互性的頁麵,現在看來這可能隻是顯示綁定身份信息,對此他不得不心酸地承認:相較於管理員,他看起來好像是個NPC。

蔫頭耷腦地同鏡子中的年輕人對視幾眼,頭一次連著過兩輩子的亞倫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設定,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

黑發灰眸,身材修長,劍眉英挺,眼眸流轉,透出冷冽的光澤。

不論如何,能投胎成這副模樣,也算不上太憋屈。要是真投胎成哥布林、史萊姆之類的玩意兒……

客廳裏有個家夥終於忍不住嗚嗚叫了起來,這迅速打斷了亞倫的瞎想,同時也提醒了他原住民應該有其存在的意義。

迅速收拾好藥箱放在一邊,他心情頗為愉悅,慢悠悠踱起步去檢查那些駭破了膽的俘虜們。

眼瞅著凶手竟有過來巡視現場的意思,這幫做賊心虛的家夥立即噤聲,一個個慌不迭小母雞似的擱胳膊底下藏腦袋一一這裏可沒人想再吃幾輪暴揍!

但亞倫很快就注意到了這幫慫貨裏頭出了叛徒,某個刺頭硬是梗著脖頸,憤恨地怒視這罪魁禍首,倒莫名顯出些寧死不屈的悲壯!

喲,這有個不服的!他引起了穿越者的極大興趣。

亞倫笑意深沉,踱步走到這個頭目模樣的學生麵前頓住,蹲下了。

刺頭秒慫,恐懼地看著怪物越走越近,他腦門上的汗都生生流到了脖頸,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有沒有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