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以慈悲心背死人(2 / 2)

完不成就脫不到手,那些娃娃不對就要打,他說他怕血,暈,不敢喊人。我說,沒什麼。當時,我心裏沒有恐怖,隻有悲心,想到他們死得不值得,心裏就沒有恐懼,也就一下開了竅。

我找了一個板板,鐵絲,將屍體捆在上麵,用一根繩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拉著走,心裏隻有一個悲心,想他們得到超度,所以就沒有恐怖了,心裏就比較安靜,我一個人就把那三具屍體拖出來,並不費神。

後來,我還問他(院長),你是身經百戰的,怎麼還怕死人?他說,他也回答不出來,說這個與那個不同,我覺得道理還是心理因素。我們是沒有見過(死人)的,我當時是深切地觸動了悲心,悲心觸動了,才沒有怕字。這樣子覺得他們可悲,不明不白,年齡不大。我想,我真心幫他們,他們也不會害我,用佛法的悲心去處理,再凶惡的東西,他也不會害你啊,《大悲咒》上講的,悲心可以製服一切。

在牛棚住了幾個月,當時牛鬼蛇神是分批改造,我第一批解放出來,他們說我改造得好。當時管理委員會主任是紅衛兵,副主任是一個工人老大哥,姓徐,手槍插在腰上,弄個軍服穿起,很扯,很歪,大家就都喊他司令。(但是)對我好,他對(改造的)王院長、曲書記都叫外號,叫書記是曲老黑,隊長姓王就叫王村長,因為批三家村,就取了這個外號。

但是他對我呢,就叫張老師。這個我很敏感,怕人家說我們關係太好,是我在腐蝕拉攏他。

有一天,我看到他伏到地上,在那裏弄東西,我就過去跟他說:“徐師傅,我想給你說個事。”他說:“啥事?”我說:“你不要喊我老師。”他笑起來了。我說:“牛鬼蛇神咋個有好人喃?”他說:“他們說的嘛,我的心頭有數,哪些人是好人,哪些人要挨打,我們有數,你是不得挨打的,要打主任是要先研究的。”我說:“你是革命幹部,你喊我張老師,對你不好,你就喊我名字,不然我也受不了。”他說:“好,不喊。”

這個就是莫名其妙念佛的好處,當時30多個人,開一個大會,說我表現得好,還是到醫務室工作。當時很多人都想不通,他又沒有做重活路,當時我做的是輕巧的活路,為什麼會叫他解放了呢?後來曉得,當地的農民主任找到他們鬧,說你們整好人,他們說:“哪個是?”農民負責人說:“張老師。人家對我們好熱心的哦,啥子時候找到他,他都給我們看病,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好人。他以前做縣長又沒有貪汙又沒有做啥子,你們還嫩得很,聽我們的。”

這就是善緣,自己沒有嗔恨心,沒有貪念,所以就有善緣。當時有一個曾經是地下黨的,他在旁邊觀察我說:“第一,那麼多人都是愁眉苦臉,你一個人若無其事,你的問題也不輕巧嘛;第二,其他的人臉色都灰暗,隻你一個人,臉色好看,額頭還發亮。”所以,他喊我過真剛(說真話。——筆者注),我當時開不了腔。他是書呆子,學物理的,是地下黨,在(重慶)渣滓洞關了一段時間出來。解放後喊他背書(交代問題。——筆者注),問他咋個出來的,他說不清楚,就給他掛個牌(批鬥)。他其實是很好的人,經常和我談儒家的東西,他勸我做詩,我不做,做不得,中國有一句話,叫做“詩無達詁。”沒有解釋的(標準),可以這樣解釋,也可以那樣解釋。我勸他不要寫詩,他不聽,差點遭,他想從儒家的東西中去了解,所以他找我也很冒險。

當時我不敢給他說自己有信仰,在念佛,怕他傳出去,惹事。隻好說:“因為每天學習毛主席語錄,放下包袱,開動機器。”對方當然知道這是騙他的話,說:“我之所以夜半三更來找你,是想你告訴我的實情,哪曉得你還不給我說真話。”連續兩三晚上他都來。

後來,我到都江堰(當時叫灌縣。——筆者注)(工作)遇到他的時候就給他說了,我當時是在學佛。後來工作就很順,還當了兩屆都江堰的政協委員。當時民革一個支部主任,曾是一個集團軍的領導,他對成員動輒就罵人,管兵一樣,所以下麵的人就到統戰部去告他。一個副部長,西充人,了解我的情況,就向他們推薦我,叫我出來做(主任),他們來找我,我推辭,堅決不去當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