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苦生禪院,四人向附近農夫雇了輛牛車。
褚千城露出一個“有話要說”的眼神,林、寧便湊過去,牛車的蹄音和輪聲掩蓋了他們的竊竊私語。
“該是離開苦國的時候了。”
二人點頭同意,留下太久隻會給順生帶來麻煩。林箏湊近低語,提議該給順生留下一份禮物以表謝意。
正說著,一片蓬鬆而潔白的朵絨隨風悠然飛來,羽絲根根分明,在陽光照耀下,染上了晶瑩的七彩光澤。
三人目光隨之轉移,或許這隻是一片尋常的鵝絨,卻在飄浮流轉中如此輕盈、靈動、優美、聖潔,仿佛從遠方帶來美好的意念。
褚千城輕輕將其接入掌中,合掌閉目。眉心泛出的一點綠光,如一道水流、一縷青煙,流淌著、飄蕩著鑽入掌縫中。
順生和駕車的農夫閑談完,轉身見三人真誠地望著他。
寧無移拍了拍他的肩膀,親切地說:“叨擾數日,也是時候告辭了,想給你留個念想。”
林箏滿懷善意地接著說:“如果有一日,你下定決心離開苦國,敢於闖蕩外麵的天地,無懼和複雜的世事鬥智鬥勇。”
“就點燃這片羽絨,”褚千城打開了手掌,“我會收到訊息,助你離開。”
今日的經曆,讓順生對法術不再震驚,現在他感到詫異的是,願果所示心願達成,竟然近在咫尺!他又驚又喜,無所適從。
雪花一樣的朵絨從褚千城掌中飄啊飄,飄到順生耳後,生了根一樣,風吹不走,伸手便能摸到,隱秘地陪伴著他。
歸途中他苦勸三人多住幾日,相遇難得,他還有一肚子話要說。
*
次日辰時已過,幾人出發。
來去不同路,順生一直將他們送到厄山邊上,三人臨行叮嚀的幾句話,他都記在心間,主客依依惜別。
苦海之內,厄山之上,法術禁行。須越過橫亙苦國邊境的厄山山脈,才能重回長安。
林箏閑聊起苦國行的感悟,以分散注意力,緩解她攀登巍峨高山的腿軟。
“在苦國,我懂了有些苦難是世代延續的,有的苦是人為設計,害人沒苦硬吃。想要脫離苦難,要麼鍥而不舍,或許終有一日成功;要麼交好運,獲得外界的幫助……”
三人相扶相攜,在一座高過一座的厄山叢中轉來轉去。奇形怪狀的灰綠色山石,如張牙舞爪的猙獰惡鬼,擺好架勢,蓄勢待發。
此地寒涼,不見漫山花草,山坡上東一片西一片零零碎碎的野花野草,增添了似有若無的生氣。
一座山形似直指蒼穹的劍鋒,山體可供人踩踏借力之處不足手掌寬。林箏手腳並用,勉力攀登,揮汗如雨。
褚千城在上麵引導,寧無移在下方看護,都擔心她不慎傷亡。二人身手不凡,爬山雖是體力活,卻無性命之虞。
林箏歪頭用衣袖擦了擦快流入眼睛的汗水,苦著臉說:“想當初二位那般謙讓,非要我抓鬮,生死大事上我還算順當,但好事向來輪不上,這下倒好,有勞二位與我共苦了!”
“你倒替我委屈了,”褚千城喘著氣說,“別分心,穩穩地跟著我。”
林箏答應了一聲,轉頭看寧無移之際,驚覺一條灰背褐色條紋的蛇正朝她蜿蜒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