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七年,渭水沿岸,夜幕低垂,星月黯淡。來往船隻早已靠岸停歇,商賈遊人都各自歸家,靜寂的渡口隻有一位身著淡青齊胸襦裙的年輕女子抱膝而坐,神色憂傷地遙望黑暗中的茫茫水域。
不知何時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何必苦苦等待呢?”女子聞聲心頭觸動,迅速站了起來,隻見來人是位身著褐黃圓領袍的青年男子,她心懷嗔怒卻又隱忍地問:“多日不見,書信不複,今日閣下終於賞光了。”
男子未與她對視,徑直向水邊走了幾步停下:“即使如此,仍不解我意嗎?”“我的確不解何意,”女子湊近說道,“我隻知曾經信誓旦旦許我一生一世的是你,說此情視同性命的也是你!”
男子歎了口氣:“林箏,我的確曾在兒女情長中執迷,但無可否認家國大業、錦繡前程比起兩個人的長相廝守重要太多。我不想家族在我手中衰落,我將從軍,為自己搏個前程。”
林箏撫著他的手臂,心軟哽咽道:“我何曾阻礙你?我也曾催你奮進,你若執意從軍,我便等你……”
“不必。”他抽走手臂又向前一步,“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性情敏感,我這一去不知何時回來,到時候你難免心生怨懟,你我還是就此作罷。”
“道不同,不相為謀?”女子含淚質問道,“當日不知是誰自稱寄情山水、熱衷詩詞,與我親近,如今視我作負累,便急於抽身。情起是你,情滅亦是你!”
此言一出久久沒有回應,林箏心冷的像深夜渭水一般,卻又百轉千回難以割舍,她絕望於郎心似鐵,不知是多麼熾熱的烈火才能熔煉。
一陣沉默過後,林箏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道:“也許你隻是一時衝動,不如你靜靜思量一段日子,再作抉擇可好?這段日子我不攪擾……”
“何必浪費光陰,你知道我不會回頭。”男子沉聲篤定地說。
“也許,你又像曾經一樣,憤懣之時就全盤否定我們之間的情分,”林箏轉念投來期待的目光,“你可曾記得自己棄我數次,每次都回心轉意……”
“這次便徹底了斷吧。前路漫漫,何必執著?你終會遇到誌同道合之人,”男子喉結動了動,“是我負你。”
林箏知道這分明是厭棄自己的推諉之詞,悲愴的說:“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你輕輕鬆鬆說離別,不過是因為你未曾深陷於這場夢,而我卻沉睡不醒。”
她感到天旋地轉,仿佛曾經一切美好的瞬間都星移鬥轉,誓言破碎湮滅。她篤信的幸福被夜風吹得七零八落,他的出現讓她一度以為自己應有盡有,怎料結局卻還是一無所有。
那些年的情義終究付諸東流,她為他傷過的心,流過的淚,每一次期許盡成空,都與時光一同流逝,再難追回。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淚水,定了定神聲音有些顫抖地問:“我隻問你一句,就算……我等你歸來,你也不願……再與我一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