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說“缺”，除了指人缺德，也可以指地理風水。
如果一個地方總是發生意外死亡事件，那麼，就會被客家人認定那裏很邪，太“缺”。
石橋鎮西邊的陰山，就是客家人說的那種“缺”地。
傳說在反圍剿時期，陰山慘遭一場屠戮滅村後，總要發生些奇怪的事，凡是踏入陰山的人，不是失蹤，就是要死於各種意外。
每年桃花汛期來臨，陰山的洪水，也總要帶出來一些殘缺不全的屍骸，讓當地人十分害怕，漸漸地，就再沒人敢上陰山。
事情發生有十年了，這期間，石橋鎮人奇怪的集體保持緘默。
除了有個別多嘴的婦人，偶爾隨口說上那麼幾句，平常人們也隻是告誡小孩子，陰山去不得，問起原因，就隻說那地方太“缺”，不安全。
十六歲的小姑娘殷梅，也是其中不明真相的一個。
她偷偷爬上陰山時，正是初春三月，陰山上的雪已經化沒了，她從天蒙蒙亮開始走了一上午，才過了半山腰。
養了十年無人踏足的山林會是什麼樣子，殷梅肯定沒啥概念。
她隻是憑一個信念支撐，她要去陰山出家當尼姑。
開始，山路還有些模糊的痕跡，到後麵，密密的林，別說路了，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當地人形容這種林子，隻四個字：“狗都不鑽。”
但殷梅肯定要比狗倔強點。
這樣的密林，她隻有一個辦法對付，那就是頭朝前，硬著頭皮往裏麵鑽，往高處爬，總是沒錯的。
終於擺脫了狗不理林子，眼前的林地，鋪著厚實的鬆針腐葉，還有不時飄過來滾過去白茫茫的雨霧。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汙，看看壘著補丁的衣服，也已經有好幾處被荊棘撕爛。
在迷霧中走過一個又一個山坳，森林越走越荒蠻，她已經分不清方向，又累又餓，她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
那林瘸子比她大十五歲，呲著一口大齙牙，一笑，大嘴能咧到耳根子，成天在村口上想著法子纏她堵她。
林家挑了三擔米上門來提親，父親想也沒想，就答應三天後來領人，她沒法想，隻能離家出走。
早知道陰山是這環境，抵死不嫁去反抗，或還有一線回旋餘地，現在，隻能等死了。
偶爾有山裏獵戶的傳聞，在某地發現了老虎的蹤跡，但也沒聽說有真正見過，紅毛犬卻是事實存在。
她親眼見過那大尾巴豺狗，火紅的毛，大白天成群結隊下山來，吃羊，掏牛馬騾的肛門。
隻靠幾個孩子放牧，那是根本不敢靠攏去的，隻能眼巴巴等它們吃夠了，才去撿些殘餘。
這兩種猛獸她都還沒遇到，這或許算是目前唯一幸運的事。
“現在怎麼辦呢？”
李家老太信誓旦旦地說，尼姑庵就在陰山後邊，隻要過了山頂的埡口就到了，那可以收留女人。
“尼姑庵會在哪裏呢？”
她麻木地繼續遊走，餓得前胸貼後背，隻能不停往肚裏灌涼水，喝多了，肚子“哐當哐當”響，但還是餓。
就這樣沒頭沒腦，她又鑽了快兩個時辰，林子越來越暗，人也徹底沒了力氣，別說尼姑庵，連根人毛都沒見到。
“我要死在這裏了。”
她坐在山溪邊的爛木頭上，感到無比恐懼和委屈，忍不住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正猶自傷心著，忽然，山穀上方傳來一絲空洞的回響。
她以為是錯覺，再屏息靜聽，那聲音飄飄渺渺，若有若無，似乎正朝這邊來。
“該不會真的有妖怪吧？或者是野獸？”
絕望之下，越發增添了緊張恐懼，也不敢哭了，心“怦怦”亂跳。
村裏五顯廟的守廟人老張常說：“陰山之上，有野獸守護，還有邪靈鎮守，生人勿進，有進無出。”
難道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