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深冬。
一輛綠皮火車正開往東北,黑省。
硬座車廂很擠,過道上的人一個挨著一個。
周芳芳艱難地擠開人群,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誰推了她一把,她直直撞向桌角,座位上的老太太嚇一跳,下意識捂緊衣兜。
這老太太高高瘦瘦,兩頰凹陷,顴骨突出,看上去就是不好相處的人。
果然,老太太也不管你什麼原因,嘴一歪,直接罵道:“走路不長眼睛嗎?急著去投胎啊!傷到我的乖孫,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周芳芳理虧,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您沒事吧?”
老太太還生著氣,想借題發揮,想繼續找周芳芳的麻煩,隻是孫子的哭鬧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小男孩哭鬧不停,一直吵:“奶奶,奶奶,好悶。”
老太太心疼極了,耐心哄娃,“奶奶的乖寶,不哭哦,奶奶帶你四處轉轉。”
老太太哄著孩子,後悔極了,“哎,她就不該貪便宜,臥鋪不坐,非要坐硬座,讓寶貝孫子和她一起遭罪。”
周芳芳道歉後,扶著被撞傷的腰回到自己座位上。
周芳芳坐的是硬座,靠窗,如今是有三個新麵孔坐她旁邊,火車上有人到站,又有新的人上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
她跟三人禮貌性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坐下來,想休息一下,可周邊鬧哄哄的,想睡一會兒都睡不著。
她已經在這輛火車上度過了三天三夜,現在腰酸背痛,特別是屁股,已經坐麻木了,一點感覺都沒有。
對於第一次坐火車,還是坐這麼長時間,周芳芳暈火車。
在火車上簡直就是度日如年,一直昏昏沉沉的,又不敢放鬆,怕被偷東西,怕被拐走。
隔壁村的一個女孩就是出遠門被拍花子拐走了,所以周芳芳出門的時候,爺爺一直叮囑要機靈一點。
一想起家裏人,周芳芳就忍不住想掉眼淚。
老家鬧饑荒,家家戶戶都想辦法往外跑,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爺爺才寫信給遠在黑省的未婚夫,希望他能照顧一下周芳芳。
就這樣,周芳芳帶著大隊開的介紹信,踏上了前往黑省的火車。
心思重重,又睡不著,周芳芳索性開始觀察四周。
可別說,火車上除了人擠了點,但很熱鬧。
有的聚在一起吃飯、嘮嘮嗑,有的在聊國家大事,周芳芳不知道真假,聽了兩耳朵不興趣,最讓周芳芳感興趣的是一個穿灰衣的男子,他從另一頭過道過來,跟誰都能聊兩句,還幫剛才的老太太哄好了孫子。
周芳芳有些羨慕,她就不會哄小孩,老是把孩子嚇哭。
她無聊的把目光轉向身邊的三個人。
這次坐在周芳芳旁邊的是三位大哥,這三位大哥不是一個地方的人,但很自來熟的聊起天。
沒一會,就稱兄道弟了。
周芳芳支起耳朵聽他們聊天,可別說,聽他們聊天,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從他們口中,周芳芳了解到,那位胖乎乎的大哥叫周衛國,在哈市國營飯店當廚師,這趟回老家是想接老婆孩子一起去哈市生活的,他老婆孩子在臥鋪車廂。
說來也好笑,周衛國以前是當兵的,娶的媳婦不會做飯,他就專心研究廚藝,後來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媳婦孩子,直接改行當起廚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