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到。”
“凝兒,該動手了。”
漆黑如墨的長夜混著月色,將那片在夜風下斑駁婆娑的竹影,映在了深處林中的高牆院瓦之上。
風中的竹枝輕緩搖曳,一片殘葉忽然飄下,落入了下麵那間燈火通明的院落裏。
殘葉落地時寂靜無聲,卻蕩起了詭異滲人的黑色薄霧,藍氏一族上百口人,竟無一人察覺。
那幾名原本應輪崗駐守在院落裏的護衛,似是為了慶祝這院落之主的壽辰,特意被這主人給撤了去。
燈火通明的地方傳出陣陣笑聲,卻有一道與之格格不入的人影,帶著濃烈的殺意,立在了那根殘葉飄落的竹枝之上。
人影冷冷地看著眼下那間院落,眸子裏的恨意洶湧,但眉間卻始終隱著一絲不忍。
“凝兒,動手。”人影遲遲沒有行動,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開始催促,“凝兒,你還在等什麼?”
月光傾瀉而下,照出了人影的身形與臉龐,若不是她那腰間的短劍正滴著血,無人會認為那陣陣殺意是來自這麵容未脫青澀的女子身上。
她輕輕地說:“等一個人。”
“我是讓你殺了他一家所有,而不隻是他。”那道聲音有些不悅。
“我知道。”人影沉著聲,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暗芒,“殺了他,等於殺了所有。”
夜風呼嘯而過,引得竹林沙沙作響,伴隨著從風中掠過的淡淡血腥味漸起漸落。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當年藍氏一族隻因你是‘鬼煞孤體’,便要將你斬殺於繈褓之中,即便最後我趕來解救,但你的父母仍死在了他們的刀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難道你不想報了嗎?”
人影不禁皺眉:“師父為何要提及此事?”
“你天資極佳,心性堅韌,但為何修習的‘鬼煞心經’,卻遲遲無法進入第十層?”
“無念,無想,無妄。”人影停頓了幾秒,垂著眼眸,“亦無情。”
“你無法做到無情,便永遠無法進入那第十層的境界。”那道聲音似是有些著急,“半年之期一到,如果你還是無法進入第十層,你體內的鬼元真氣便會反噬,屆時你將墮入鬼道,成為真正的鬼人。”
“鬼人…”人影默默念著,神色略微動容,“師父不是說璃火宗有一物,可以壓製這因鬼煞孤體而綿綿不絕的鬼元真氣?”
“確有一物,那至陽可以暫時壓製,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那道聲音繼續說著,“而我彌天所傳授於你的鬼煞心經,乃鬼道始祖決靈子所創,屬鬼道至高心法,才能幫你自如地掌控體內的鬼元真氣,不被其侵蝕心智。”
彌天的話裏帶著毫無掩飾的傲氣。
彌天沉著聲音:“師父知你不願濫殺無辜,但你苦修十餘載,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殺了他藍氏一族上下,這或許是你突破至第十層的最好時機……”
“他來了。”
人影沒有回應彌天的話,她看著院落裏突然出現的身形高大之人,撫上了腰間滴血的短劍,而後身形在樹枝上輕輕一點,化為一道黑霧,卷入了下方的院落之中。
院落裏忽然靜得可怕,連夜風在此刻都已靜止,原本風中濃烈的殺意已被彌漫開來的死亡氣息所掩蓋。
不久後彌天歎了一聲,那道黑霧朝四周快速消散,隻留下一灘血泊和倒在其中已無生息的人影。
數日之後。
位於南方的鈞陽城今日格外熱鬧,街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不少人戶的門前都掛起了繪有火焰紋案的招旗,街頭巷尾中都在談論著鈞陽城近日發生的兩件大事。
一是時隔七年,江湖八大正派之一的璃火宗再次宣布了招收外門弟子的消息,不少人戶都在為了這件事而忙碌籌備著。
二是鈞陽城內歸屬於璃火宗的藍氏一族族長藍長芥,幾日前的夜裏被人殺害。據說凶手功力高強,動作迅速,連擅長偵查的藍氏一族都未曾有過任何察覺,等走到院落時,才發現族長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經族內查驗,族長的脖頸與胸口上有幾處致命的刀傷,刀口雖然細薄,但刀刀正好劃在了血脈經絡之上,受此重傷,即便是及時發現,也無法挽回性命。
此等凶狠無情的殺人手法,現場也找不到任何有關凶手的蛛絲馬跡,讓整個藍氏一族都不由得為之後怕。
鈞陽城裏眾說紛紜,但大多數人都說藍氏一族平日裏仰仗著璃火宗,行了太多不義之事,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才被仇家雇了此等絕世高手,讓藍天芥落得慘死的下場。
不過城裏的人也隻是在茶餘飯後將這件事略微談起,像藍氏這樣歸屬於璃火宗的家族族人遇害一事,在鈞陽城中並不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