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起了霧,我有些害怕地上山采藥。采藥途中,隱約看見什麼黑乎乎的東西躺在不遠處。霧大,可那抹黑,我看得真切,但我卻不確定那是何物。我腿直打顫,那東西不在別處,偏偏在師父種草藥之地!師父今日命我去那采二兩岩胡豆,可眼下之景……

我提著心吊著膽,吞了口唾沫。我隨手抓了根粗重的竹子慢慢朝黑物處移動查看。湊近一看,噢,是一個身上帶傷已經暈過去的男人。我走過去時夾帶著踩過枯葉的稀疏聲,他沒死,耳朵倒是靈敏著,於是強忍著痛眯起眼查看,慢慢吐出幾個字:“你是何人。”

我沒答應,隻是見他手臂處還緩緩地流著血,山和我所居住的小瓦房有些距離,霧大,我也不願折騰,想著不如就地取材,這裏我每天都來,有什麼藥草我都再熟悉不過了。待一切準備好,準備靠近他時,他忽的警覺,“你做什麼!”他另一隻手直撐著我要靠近他的肩,我一頓。自顧自的動作同他說,“你不是問我是何人嗎?我是你的恩人,做什麼,拿著草藥呢,你說我做什麼!”

“誰知道你拿的是草藥還是毒藥。”他艱難地偏過頭去,盯著我看。

我看他這副傲嬌沒好氣的樣子,心裏不爽:“以為你傷勢有多重呢,看你這副模樣,看來是不需要我的幫助了。”

誰知,他似乎是把傷口又扯到了,“嘶”一聲,昏死過去。

我本來是不大想理他了,但想到師父說醫者仁心,要見義勇為,心裏自覺罪過。連忙采了二兩岩胡豆,將他扛在身上,一瘸一拐回了家。

師父今早囑托我一些事務之後,便帶著師娘下雲城替人醫病,也指不定何時回來。師兄不善言辭不喜歡說話也是三天兩頭不著家,就如我一個人在這偌大的房子裏住一般。我想著如果這黑衣男人存著恩心,在這替我解悶磨藥幾日,那也是好的。就這樣,他名正言順的住在了我家次房。

他昏了二日,這期間我為他醫治,好在他身體健壯,傷勢很快好了大半。因他昏死,我師兄又正好回來,我隻好派我師兄來替他擦身喂些煮爛的粥。我默默記仇,想起他那日說的話還是氣不打一處來,除了塗藥治療,其他的我一律懶得理會。

不日,他便蘇醒了。他躺在床榻上,看見我端來一碗粥這才撐著緩緩坐起來,“你小心點,我新包紮的傷口,好不容易恢複些,你莫叫我白費力氣。”我倒不是關心他,隻是我珍惜我的付出。

他環視著周邊環境,低頭查看自己的衣物,不僅幹淨整潔,而且還帶著一抹藥香。身上爽潔,仿佛那日逃難並沒發生。他遲疑地出口:“我……衣物……”

見他支支吾吾的,我大概也估摸出來他是什麼意思了,“我師哥替你擦洗的,你莫要胡思亂想。”我羞紅了臉,不知他是何德何能能想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我轉頭就走。

他本還想和我抗議,不吃我這煮好的粥,可無奈這幾日也隻是吃些米湯或爛粥,填不飽什麼肚子,此時肚子傳來餓意。他望著眼前熱騰騰的紅豆粥,默默從發冠上取下來一根銀針,他試了一試,無毒,這才大口吃下。

他似乎感到有些愧疚,平日裏起身輕微鍛煉後便來幫我做些家務活,我娘說男人都是粗心大意大大咧咧的,於是我便也不要他做些什麼細微的活兒,讓他砍柴燒火便是。

就這般,一日一日地過去了。而後,我知道了他名徐秉梁,至於那日昏死在山上,是被人追殺。徐姓,我調侃他:“你姓徐?倒是同當今聖上頗有緣分啊,你還被追殺,呀,你不會是哪個皇子吧!”這句話,若是被聖上知曉了便是殺頭之罪,可我出身雖高,但是被拋棄的庶女,在京住的時間不長,再加上家中主母不管教,小娘早逝,父親不愛子女,沒人告訴我什麼是能,什麼是不能說的。她們將我帶到這來學習醫術,以往都是師父師娘提攜著我,她們無兒,何況我們又住在山腳,人煙還算稀少,他們對我十分寵愛,很少拘束我。我隨後便哈哈大笑起來。他不語,隻是抿唇微微揚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