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青丘,女君繼位,萬民朝賀。本該是與民同慶的日子,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憂傷。隻見女君白鳳九穿著一襲紅裝,額間的鳳尾花紅的滴血,眼神卻透著憂鬱。除卻青丘的帝室,沒人知曉鳳九眼中的憂鬱因何而來。鳳九望著祭台上的神案,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
是帝君!是東華紫府少陽君!
鳳九一步步走進他,就要觸碰到他時,那個身影隨風而散。登上祭台,眼前一陣白光乍現,隻見司命捧著一卷畫卷,朝著鳳九行禮:
“小仙參見女君。”
司命雙手所托著的,是當年東華帝君征戰四海八荒時,親手繪下的四海八荒圖。司命將東華的話盡數告訴了鳳九,鳳九不曉得東華為何要送來這圖,她隻曉得她的心在那一刻好痛,真的好痛。而後司命所說的所有寬慰的話,她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既然我要繼任青丘女君之位,那麼我和東華便不會再有可能,況且那三生石上,東華的名字早已不複存在。
鳳九定了定神,念了祭詞,在萬民的朝拜下,坐上了青丘女君的座位。
九重天上的太晨宮內,東華已然褪下了紫衫,一襲白衣到更是稱合他這會兒的心,腰間的那一截斷尾所代表的意思,明眼人都知曉。司命從青丘回來,向著東華作揖:
“帝君。”
“東西送到了?”
“是。”
“她說了什麼?”
“沒有,但是小仙看得出來,女君她……很傷心……”
東華轉過身,負手而立:
“從今日起,本帝君要在太晨宮閉關,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本帝君。”
司命抱拳:
“小仙明白。”
也就是這日開始,不管是太晨宮,還是青丘,總是飄蕩著絲絲的憂傷……
直到三年後。
那日上朝,天君與狐帝定下了天族、青丘,兩族聯姻的日期,就在九月初二。天族本就欠了青丘數不清的人情,這會兒迎親勢必要讓青丘滿意。下了朝,天君親自來到太晨宮,雖然明知東華閉關,但是天君思來想去,也隻能是硬著頭皮來找東華。還未踏入太晨宮,就被司命攔在了宮外,說是帝君閉關,任何人不得打擾。天君望了望太晨宮那高掛的匾額,還是厚著臉皮站在宮門前不走。也不知曉過了多久,太晨宮的宮門竟然緩緩打開了,東華從宮內走出,撇了眼天君:
“我去。”
九月初二那日,東華重新換上了紫衫,一頭銀白的長發,披散在肩上,與夜華領著迎親隊伍踏著祥雲,直奔那青丘去了。
[文‖逸天珝]
1:
這時的青丘一片喜氣,狐狸洞內,狐後和鳳九正在為白淺做著最後的準備。為白淺著好喜服,狐後忽然握著鳳九的手:
“今日迎親,帝君會來,你是小五的伴娘……”
“小九知道,小九與帝君再無可能,小九早就放下了,請奶奶和姑姑放心。”
鳳九截斷了狐後的話,接著說道。可是究竟是真的放下,還是假的放下,除了鳳九,沒有人知道。
迷穀跑進狐狸洞,抱拳:
“太子殿下來迎親了。”
狐後忙為白淺蓋上紅蓋頭,鳳九在一側虛扶著白淺:
“姑姑,我們走吧。”
狐狸洞外,隻見夜華身著喜服,站在隊伍前頭,隨後是東華帝君、央措、連宋、成玉、司命一幹仙臣。白真將白淺的手交給夜華:
“夜華,我們青丘就把小五交給你們天族了,倘若小五再受傷,別怪我們兵戈相向!”
夜華接過白淺的手,緊緊握住:
“四哥放心。”
鳳九一直低著頭,沒敢看近在眼前的東華,可她卻能清楚的感受到東華那熾熱的目光。鳳九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的飛快。那日夜華與白淺的婚事普天同慶,有傳聞說是天族要連著擺上九天九夜的宴席。
夜華、白淺成婚的當日,天君便宣布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太子夜華文成武德普天無二,今日本君退位於太子夜華,著太子夜華、太子妃白淺即日繼任天君天後之位。”
夜華、白淺先是心下一驚,隨後雙雙下跪:
“孫兒領旨。”
說著,兩人一道接了天君遞來的天印和冊寶,攜手走到階下。隻見天際一片昏暗,零星的幾道小雷閃過,隨後是一道天雷朝著夜華、白淺劈來,而後又是第二、第三道。眾人的心思都在夜華、白淺身上,誰都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東華帝君與司命悄悄離了席。
東華一路徑直走向了太晨宮,司命跟在後頭,一道進了太晨宮。回想東華這幾日的作為倒是有些不尋常:
“帝君……”
話未出口,東華便是像知道了司命的心思:
“今日是青丘女君飛升上仙的天劫。”
“什麼!?今日!”
司命有些驚訝。
東華點了點頭:
“對,就是今日。”
“那為何青丘的狐帝,十裏桃林的折顏上神都算不出女君飛升的天劫?”
司命很是奇怪,照理來說墨淵能算出白淺飛升的時日,那麼同樣身為父神之子的狐帝、折顏為何算不出?難道隻是因為他們是父神的養子嗎?
“因為她與本帝君的情絲。”
司命默然。
東華徑直走到殿內,在榻上盤膝而坐,抬手念訣,一股紅光自自身發散,未過多時,一道奇異的陣法慢慢在殿內形成。司命望著眼前的法陣,略感驚訝,似乎是從未見過:
“帝君,您這是……”
東華布完陣法,從榻上走下,負手:
“上古陣法,雷訣陣。”
司命熟讀古籍,曾經從上古史書中見到過雷訣陣的出現,原以為這些陣法之所以被稱為上古陣法,是因為沒有人習得這些陣法,上古神族中會這些陣法的接連應劫,導致這些奇異的陣法失傳。隻是未曾想,東華帝君竟然習得這些法陣。不過這到也不意外,畢竟東華帝君是曾經的天地共主,曾以戰止戰,以殺止殺,會此些陣法也是可能。隻是上古史書中記載:
古法難控,習者非生即死,用者非死即傷。
“帝君,你的傷……”
“無事,你且先退下,此事若被他人知曉,你便自個兒去普華天尊那兒領罰吧。”
雖說者聲音聽著不大,但著實讓司命冒了一身的冷汗:
“是是是,小仙明白。”
[文‖逸天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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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喜宴那邊夜華和白淺的天劫已過,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一道也不少,都砸到了兩人的身上。眾仙臣紛紛行禮慶賀:
“臣等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繼任天君天後之位。”
夜華、白淺相視一笑,抬起雙手:
“免禮。”
然而天際的昏暗並沒有因為夜華、白淺的繼位而退卻,反而是越來越昏暗。正當眾仙臣疑惑、議論紛紛之際,鳳九站出一步:
“姑姑、姑父,這是小九飛升的天劫。”
說著,便迎著那最昏暗的地方走去。
太晨宮內,東華望了眼昏暗的天際,跨入陣中。
我東華紫府少陽君以命護天下蒼生,也定能護你周全!
念了道訣,將那即將落下的天雷分化出了大部分力量,而那股力量卻會在雷訣陣中重新形成一道道天雷,重重的砸在東華身上。而這時雷訣陣中的天雷,其實也不能算是天雷,說它是天罰到更為貼切。它的力量遠遠不止是飛升上仙時那般,而是法術的反噬、天雷的力量,以及天罰的力量。如此的三道天雷不偏不倚的砸在東華身上。隻見東華一身血漬,微微調息了一會兒,抬手收起陣法。忽的,一口鮮血噴出,單膝跪倒在地上。司命聞著殿內的聲響,慌忙入殿。先是一驚,隨後將東華從地上扶到了榻上:
“小仙這就去請藥王。”
“不必,太晨宮有藥。”
東華恍若無事般,攔住司命。
“帝君……”
司命感到心頭一酸,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小殿下真是好運,帝君這麼一塊石頭,竟然對你動情了。
“莫非你要看著本帝君流血而亡嗎?”
東華撇了眼沉思中的司命。
“不是不是,小仙這就去拿。”
喜宴上,所有的人都被蒙在鼓裏。見鳳九受了三道天雷,卻毫發無傷,忽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臣等恭賀女君飛升上仙。”
整個天宮,乃至整個青丘,一片熱鬧喜慶,所有人都在為夜華、白淺、鳳九慶祝。除了司命,沒人知道鳳九成功飛升是因為東華帝君。而此刻的東華帝君不僅身受重傷更是損傷了數萬年的修為。要知道,直到不久前,東華帝君的九成法力才剛剛回來,如今怕是又要閉關了。其實除卻幫鳳九渡劫這件事,還有一件事連司命都不曾知曉,東華也一直沒有明說。
九日後,鳳九回到青丘,青丘的一幹人等都紛紛上前詢問著鳳九的傷勢,尤其是折顏:
“小九,你受了三道天雷,有沒有傷著啊?快讓我看看。”
說著就要把脈。
隻見鳳九晃了晃腦袋:
“沒有啊,那天雷打在身上一點兒也不痛,我怎麼會受傷呢?你們也太草木皆兵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當下就愣住了,白真拉著鳳九的手,繞著鳳九看了一圈:
“還真是沒受什麼傷。”
狐後拉過鳳九: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小九,我們進洞說。”
說著,將鳳九拉入狐狸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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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狐帝看向折顏,問出了自個兒的心裏話:
“折顏,當年小五飛升上仙的天劫為墨淵所擋,那時的墨淵都受了重傷,小九的修為你我都知曉,她又怎麼可能會毫發無傷?”
折顏負手而立,朝著九重天望了望,說道:
“上古史書上記載了一種陣法,可以在不知不覺間將天雷的力量分化,籠統的來說,就是在不知不覺間將天雷的力量分擔到自己身上。”
“可是老鳳凰,這種上古陣法早就失傳了。”
白真抿了抿嘴,接著這樣的話。
“但是還有一個人會。”
折顏肯定的說。
狐帝將九重天上所有的神仙都想了一遍,忽然開口:
“你是說東華?”
折顏點頭:
“這種上古陣法也就東華會了,但是不用說啟動陣法就消耗修為,逆天而為更是要受天罰懲戒。”
聽完折顏這隻老鳳凰的話,狐帝、白真和一直沒有說話的白奕都為之一驚。白奕忽然甩了甩衣袖,作勢就要衝入洞中。折顏抬手,將白奕攔住:
“你要做什麼?又要將小九吊起來打一頓嗎?”
白奕哼了聲:
“要不是小五,東華帝君也不會如此。”
折顏將白奕拉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小九好不容易心情好點,你要讓小九再傷心一次嗎?她現在是青丘女君!”
白奕沉默不語,白真上前,拍了拍白奕的肩:
“二哥,帝君這是擺明了不讓小九知道,你又何必捅破這層窗戶紙。”
白奕輕歎一聲,離開了。
折顏望了望洞內:
“進去吧。”
鳳九白日裏像是沒事人兒一樣,一本正經的處理正事,照常和大家打趣,可是一到晚上,四周都寂靜了,鳳九才回到了真正的自己。
一個人坐在狐狸洞內,迷穀已經入睡,在這碩大的洞中,隻有鳳九一人。鳳九打著燭台,走到四海八荒圖前,將燭台放在地上,身子靠著那圖緩緩滑下。隻見鳳九雙手環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輕聲呢喃:
“帝君……東華……九兒飛升上仙了,你應該知道吧……九兒好想你……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