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直麵人生 勇往直前(1 / 3)

江遠航懷裏揣著寫好的決心書,騎上自行車,急三火四地趕往公社招待所。他要抓緊時間,以防不測,因為在名單沒有公布之前,隨時都有發生變故的可能,他要親手將決心書交給部隊的接兵首長張誌祥。

江遠航好不容易在公社的招兵辦找到了張誌祥。張排長看著江遠航遞交的決心書,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張誌祥對這個農村的小青年頗有好感。根據他多年帶兵的經驗,他認為這小夥子將來一定特有培養前途,是一個好兵。他敢打保票,這個絕對錯不了。他看完了決心書,微微地點了點頭,告訴江遠航:“先回家等通知,這幾天要多注意身體。”

大凡接過兵的都知道,如果接兵的首長這樣的回答你,那你就很有希望了,因為他已經把你當成了他的兵了。江遠航當時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這樣去想,但是,江遠航從張排長的表情中看出來了,自己寫決心書的舉動贏得了接兵首長的讚許。江遠航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滿意,幾天來忐忑不安的心情放鬆了許多。他哼著小曲兒,頂著冬天尖利的北風,慢悠悠地騎行在回家的路上。這條路他太熟悉不過了,自打他記事起,他在這條路上不知道都走過多少回了。

小時候,剛剛學會走路,是父親和母親領著他,或者是坐在父親的土車子上推著他。後來長大了,上小學,然後是上中學,他都是在這條路上走過。他與時間賽跑,與時代同行,這條路是他人生的起點,也是他追求夢想的起跑線。這條路承載著他無數童年故事,留給他太多童年美好的回憶。

這是條鄉村土路,從公社到下河清大隊的這段路筆直,幾乎一點彎都沒有,隻有城市大馬路一個車道那樣寬,路上很少能看見有機動車,就連馬車都很少。路兩側栽種著單排的竄天楊樹,煞是整齊好看,樹幹都有碗口粗細。夏日裏,寬大濃密的樹葉,能為行人遮蔽驕陽似火的烈日;雨天時,又能為行人遮擋風雨。現在是隆冬季節,楊樹枝幹挺拔,直插雲天。主幹齊刷刷的成兩列縱隊分列道路兩旁,就像等待檢閱的儀仗隊士兵一樣,英姿颯爽。江遠航騎著自行車,穿行其間,猶如三軍統帥檢閱部隊,他挺直了身板,放開了喉嚨,大聲地下達命令:“全體立正——!請稍息——!”他舉手敬軍禮。軍禮雖然不怎麼標準,但是,他並沒有放下右手,單手騎行,還真有點三軍統帥的風度。

他盡情地享受著這愉悅的心情帶給他的快感,世間還有什麼能比得心所願更能讓人心情舒暢的事兒呢。此時的江遠航都已經認定自己當兵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他高興、他激動、他歡呼、他歌唱。

正值中午時分,時令已是陽曆十二月下旬,再過一個星期,就是一九六九年元旦了。雖然還沒有進入臘月天,但是東北的天氣已是隆冬季節,前天,又剛剛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今天,恰好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天空顯得特別的高遠。鄉路兩側是稻田的下水線,渠底殘留的水已經結成厚厚的冰,上麵覆蓋著積雪,平平展展,伸向遠方,仿若潔白無瑕的玉帶直指遠方的天際,遠眺鄉路兩側稻田,阡陌縱橫,整齊規格,上麵的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耀眼的銀光。雪地上一絲印記都沒有,仿佛是到了人跡罕至的原始雪野,有如整個大地被一張巨大的白色地毯覆蓋著。大地銀裝素裹,好一派北國風光。

江遠航戴著火車頭似的麻絨棉帽,他沒有放下帽耳朵,迎著刮臉的小北風,他的臉頰都已經被寒風吹得緋紅,他的臉上皮膚細嫩,濃濃的眉毛,雙眼皮,眉間透著英氣,雙目炯炯,閃著靈氣,圓潤而平滑的下頜還沒有長出胡子。這分明是一個英俊瀟灑、清秀漂亮的美少年,滿臉的稚氣未消。他穿著一件八成新的黑色哢嘰布麵料的大衣,脖子上圍著灰色的羊毛圍脖,嘴裏呼出的哈氣,在圍脖上結了薄薄的一層白霜。他絲毫都沒有感到冷,倒是感覺冬日裏太陽照在後背上,有些暖洋洋的。他加快了自行車的騎行速度,自行車的輪胎軋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雪地上留下兩行長長的自行車輪印。輪印一忽交叉,一忽平行,兩行轍印清晰可見,拖得很遠,也很長。

距離江遠航上交決心書的第三天上午,接兵的首長張誌祥在江遠航哥哥江遠山(現任大隊團部書記)的陪同下,來到了江遠航的家裏走訪。江遠航和他的父母極盡可能地接待了這位將來可能會成為江遠航領導的接兵排長。張誌祥詳細地詢問了家庭情況和江遠航的父母對江遠航參軍的意見,江遠航的父母言不由衷地表達了支持江遠航應征入伍的意見。臨走時,張排長鄭重其事地將入伍通知書交給了江遠航的父親江鴻德。江遠航哪還顧得這許多,他一把搶過了通知書,舉起來看了又看,又高高地舉過頭頂,跑著、跳著、喊著、大聲地笑著,連張排長什麼時候走的他都沒有注意。

想到這裏,江遠航還真有些過意不去,他覺得自己能夠當兵,張排長一定起了決定性作用。他想到部隊以後,一定要好好幹,不能給張排長丟人,要給他長臉爭氣。可是,今天,不,是昨天,入伍的第一天,這還沒有到部隊呢,就出了這麼丟人現眼的事兒,真有點掉鏈子。如果是戰爭年代,行軍打仗掉隊了,那得是多麼大的罪過。就等著回去挨批吧!他想的有點頭痛,微微地睜開了雙眼。原來,車窗外天已大亮。隔窗看去,江遠航確定今天又是一個大晴天。雪後的天空是最藍的、最明亮的,也是最耀眼的。江遠航望著窗外大地一片雪白,火車道兩側的樹上掛滿霧凇,恰似開滿枝頭的白色梨花。此時,此地,此景,不正應了那句古詩:“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嗎?

偉大領袖毛澤東主席對這北國雪景的描述,那更是無與倫比的氣壯山河,前半闕詩曰: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

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真是好一派北國風光啊!美輪美奐,如詩如畫。江山如此多嬌,怎能不讓這些熱血的男兒為此而奮鬥?甚至是犧牲自己的生命。

車速好像慢了下來,鐵路兩側的電線都變成了白色,而且變粗了, 加重了,隨著列車行進,那粗壯的電線起伏跳躍著,就好像火車也在起伏跳躍著。列車已經駛入哈爾濱火車站,信號工人告訴他們1856次軍列,就停在左側九道。他和她緊忙地下了守車,她甚至連招呼都沒有打,隻是邊跑邊回過頭來,向江遠航揮了揮手,她並沒有回軍列,而是向站台出口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