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麼?”
一棟漆黑的教學樓拐角處,大爺左手提著大號蛇皮袋,右手舉起手裏的木棍邦邦敲了兩下女廁所的門,準備按照慣例和往常一樣進去倒垃圾。
四周靜悄悄的,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地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時間緊急,大爺還需要對垃圾房的垃圾進行分類,並且在晚上九點半前裝好拉走。老人提起嗓門又喊了一遍,
——“有人沒有!!”
“......”
廁所裏依舊是一片寂靜。
聲音落下,回答大爺的,隻有耳邊蚊蟲的嗡嗡響。
見此情景,老人不再繼續等下去,直接折起袋子從最外側坑位開始向裏挨個清理垃圾桶。手裏的木棍時不時碰撞在隔間的不鏽鋼邊緣,製造出咣裏咣當的噪音,在寂靜空間格外清晰。
而廁所最裏邊的黑暗角落裏,一團嬌小的人形黑影蹲在坑位上,手裏緊緊攥著一把衛生紙瑟瑟發抖。
黑影在大爺蛇皮袋摩擦的沙沙聲靠近時,顫抖的更厲害了。
薑酒聽到了大爺的喊聲,但她不敢回應。
人生初次逃課就遇到如此變故,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情的薑酒瞬間急的麵色蒼白,大氣都不敢出,額頭不住的往外冒冷汗。
眼看倒垃圾的大爺越走越近,而自己還在坑位上蹲著,薑酒被逼的沒有退路,急的緊閉起雙眼豁出去般的喊了出來,清亮的嗓音裏滿是驚惶無措和崩潰。
——“有人!”
毫無征兆的突兀聲音,嚇得正往袋子裏倒垃圾的老人渾身一哆嗦,佝僂的身軀顫了顫,幾團衛生紙因為手抖飄歪到了袋子外。
而後顧不得撿起來,大爺抓著蛇皮袋咣裏咣當手忙腳亂的退出了廁所門。
在一中打掃衛生這麼多年,他這還是頭一次遇見類似的事情。
老人臉色慌亂,幾乎是踉蹌著走到了外麵,他背轉身趴在玻璃內側的防護欄上,手指不斷摩挲著褲麵,隨後他習慣性的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了打火機,試圖用抽煙掩飾自己的失態。
拐角處的聲控燈被打火機的啪嗒聲震亮了起來,教學樓的燈泡年久失修,本就微弱的光這會兒忽閃忽滅的。所有學生都在教室上晚自習,整個二樓走廊,此時連個人影都沒有。隻有大爺一個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兒。
一中女廁的燈從開學就是壞的,自始至終都沒有人來修過,一到晚自習,更是兩眼一抹黑什麼也看不見,很是不方便。
因為這也曾鬧出過不少笑話,甚至有一個女生,有次以為坑位上沒有人,於是脫了褲子就往下蹲,緊接著便從黑暗裏伸出一雙模糊的手指輪廓托起了那個女生的腚,並幽幽的說了句“有人~~”。
燈壞的久了,即使對於女廁來說是非常不友好的故障,可大家卻都無可奈何,學校不重視衛生間的維護,根本就不會有人來修,學生們也隻能被迫接受。
薑酒也是考慮到晚自習上課期間女廁黑乎乎不會有人這一點,才放肆了一次逃課到廁所蹲著。
但她沒有料到的是,往常都是在下午倒垃圾的大爺,今天竟然這麼晚才來清理......
在坑位上又蹲了一會兒,薑酒歪著耳朵仔細聽了聽,確定蛇皮袋摩擦在地上的聲音真的已經徹底消失不見,薑酒才敢起身,快速收拾好跑了出去。
路過拐角時,瞄到大爺並沒有看向她這邊,薑酒鬆了口氣。
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大爺。
她不是故意在剛開始的時候不出聲的,隻是不知道遇到這種事情應該怎麼辦。
看出大爺背影裏明顯還有未能平息下來的倉惶,薑酒心裏一陣愧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打掃衛生的老爺爺一定覺得我是個怪人吧......
但生怕老人突然轉回身看到她的樣子,薑酒不敢在樓道逗留太久,她抬手遮住自己的臉,隻在拐角稍頓了一下,便徑直小跑離開了。
這會兒第一節晚自習還沒下課,因此一路下樓梯,薑酒都是暢通無阻,可始料不及的是,她被喊停在了一樓離開教學樓的大門處。
“哪個班的!上課時間不在教室幹嘛去!!”
聽到熟悉的聲音,薑酒心下一驚,生生止住了腳步抬頭看去,是那個總是板著臉很凶的教導主任在大玻璃門口站著,一雙眼睛就那麼正帶著殺氣的瞪著她。
薑酒從小就是個乖乖女當過來的,最是怕老師,進入一中後,更是尤其怕這個姓董的教導主任。
此時被他這麼緊緊盯著,薑酒怕得要命,站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想低頭又不敢低,四肢僵硬的硬著頭皮迎接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指尖發白,垂在兩側的手局促的揉捏著收緊的校服袖口。
“過來!”教導主任保持板著臉,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