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隔壁一直空著的院子裏,住進來一個奇怪的人。
他總是冷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但整個人都陰沉沉的。
我悄悄問過阿爺,阿爺說他姓路,花了大價錢租下了隔壁的房子。
我聽了隻覺得奇怪,這裏不過是江南邊上的一座小鎮,他有那些錢,不如去些富饒點的地方,也熱鬧些。
我出門的時候撞見過他幾次,他不愛說話,看見我也隻當沒看見。
我一開始有些怕他,但他對阿爺卻很好。
我自小和阿爺相依為命,隻是我年紀尚小,阿爺又年邁,許多重活做起來總是很麻煩。
他卻很自然地攬下了這些活,每次阿爺感謝他,說要請他在家裏吃飯,他卻隻是搖搖頭拒絕。
他好像也沒那麼可怕。
有一天晚上,我去城裏的市集上買東西,阿爺腿腳不便,這些事素來都是我在做的。
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我走在路上,卻突然聽見後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聽著有好幾個人,且在漸漸向我逼近。
我不敢回頭,一顆心七上八下地亂跳,剛想拔腿快跑。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見背後傳來悶哼聲。
我連忙回頭,看見跟在我身後的歹徒已經倒在地上,而他長身玉立,未出鞘的劍被他抱在懷裏。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拿劍。
隻是並未出鞘,像是覺得這些人不值得他拔劍。
他向我走來,“你阿爺叫我來接你。”
難怪會在這碰到他。
我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往鎮上走。
他今日救了我,我越發覺得這人是麵冷心熱,也不由打開了話匣子。
“路叔,你功夫好厲害啊,他們那麼多人,你一下就解決了。”
“路叔,你以後能不能教我兩招,我想保護阿爺。”
“路叔,你......”
他像是忍受不了我的聒噪,破天荒地開口問了一句,“你今年幾歲了?”
“我剛過完生辰,已經十二啦。”
我以為他會說些諸如“十二歲的女子,已經知道謙順守禮,不宜多言”之類的話,誰知道他聽後隻是愣了一下,臉上的神色瞧著也很是恍惚。
過了良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十二了啊。”
像是在感歎,又像是在感慨。雖然我不知道,十二歲是什麼值得感歎感慨的年紀。
自那以後,我和他的關係也熟悉了起來。
當然,是我單方麵的。
他還是不太愛說話,隻是阿爺每次做了好吃的,我會分一些給他送去。
他一開始還是拒絕,但許是我實在太過執著,他最後還是讓我進了他家院門,把東西放下。
他家的布局和我家差不太多,隻是院後有一大片竹林。
我看著清冷的庭院,不由感歎道,“聽阿爺說,你租這個院子,還費了好些銀子?”
他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像是在回答我的話。
我歎了口氣,“你是被坑了吧,這院子哪值這麼多錢。”
他愣了愣,之後竟然格外認真地指了指屋後那片竹林,“院子不值,但那片竹林值。”
竹林?竹林不是到處都是嗎?犯得著為一片竹林花那麼多錢?
他說完這句話就不再多言,我也不自討沒趣。
一來二去,他已經漸漸習慣了我時不時給他送點吃的,沒有當初那樣抗拒。
他院子不上鎖的時候,我甚至能不敲院門,不打招呼地直接走進去。
那天我端著盤子去他家時,院子內沒人,我推開屋門走了進去,他趴在書桌上,像是已經熟睡。
我輕手輕腳走到他身邊,將盤子輕輕放在桌上,目光一掃,卻看見潔白的宣紙上赫然是兩個字。
見過他拿劍,卻還沒見過他寫字,他的字筆筆分明,力透紙背,一如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