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承九年,夏月。
烏雲遮天,四下昏暗無比。
天空電閃雷鳴,似要將蒼空撕成碎片。
眼前的場景時隱時現,難以看清。隻有模糊的宮牆人影,樹影搖曳;聽得雨水重砸,金鍾長鳴,像是在昭告天下蒼生龍蟒決裂。
此刻宮牆矗立,大雨滂沱,雨水狠狠地砸在太子洛青雲身上,如刀芒,劃著他的臉頰。
此刻的他神情淡漠,目中暗淡無光,即使光線昏暗,也難掩疲倦。
三個時辰前他便跪在了這宮門之外,為了再見當朝天子,他的生父一麵。
他早已做好準備,畢竟世人都唾棄說成王敗寇,當自食惡果。
他雙手置於膝上,垂頭思索。身後嘩嘩作響的樹梢此刻成了他悲愴心境的印照。
良久,厚重的宮門緩緩大開,模糊視線中緩慢走來一行人。
隻看身影他便知道是當今天子,自己的生父洛承恩。
他作勢行禮,雙手扶地,將額頭壓得很低,泥濘不堪的雨水快要沒過了他的額頭。
無言,隻靜靜地聽著啪啪作響的雨聲中愈來愈近的腳步。
“朕意已決,哪怕你跪到死,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皇帝來到他的麵前站定,冰冷的話語重重地砸在他身上。
許是太冷,青雲雙肩開始不自覺地抖動著,“爹爹…”
他抬頭望著他,想盡力記住他的模樣,可無奈雨滴入眼,再難以看清,“爹爹決定,兒臣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異議。此去荒蕪,年久路遠,隻請爹爹保重龍體。”
他知道,這一去便再也不能回來。
前太子如此,妹妹如此,而自己又怎會擺脫這宿命。
皇帝未作聲,隻能聽到他那厚重又不均勻的呼吸聲。
片刻後,一瞬冷光閃來,皇帝便拔刀刺來,這一次,他沒有躲開。
隻見那劍刺入左肩,鮮血順著劍鋒滑落,和著雨水,不久便鮮紅一片。
原本跪地的他早已身姿歪斜,隻右手強撐。
待皇帝將劍拔出,疼痛已經讓他無法看清眼前事物。
“住口。你我父子情誼,自你率京畿駐軍闖入內宮那一刻開始就已了結。若是日後還膽敢以皇子自居,朕定當要你性命。”
“臣,從未想過要弑君。”
“若是從未想過,那又為何夥同廢太子私幹朝政?又為何調兵闖入內宮?又為何與陛下刀劍相向?本宮看你隻仗著先皇後的福澤,目無綱紀,意圖謀反!若不是陛下念及骨肉親情,恐你早已同廢太子,而不是保得性命,苟延殘喘,隻受得這點小傷。”
皇帝身後,沈小娘衣著華貴,神情冷漠道。
“走吧,去川西道。做得一介匹夫,平淡一生,今後再也不要妄想參與朝廷事物。朕自當從未生養過你。”
言罷,皇帝決絕轉頭邁入宮門,絲毫不曾回頭。
雨一直在下著,他倒在血泊之中,漸漸失去了意識。
等他在此醒來,已然身處客棧,身旁的隨從小槐兒一臉凝重,向他解釋了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
跟著,他便一個箭步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