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下著,不大,卻像錘子一聲聲砸進司海心裏,方方還沒回來,盡管他知道她不會回來吃晚飯。須臾,他還是決定要出門去迎迎方方,她最近有點咳嗽,不能再淋雨了,她自從那件事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
雨越下越大,司海加快腳步向小區大門走去,忽然,他聽見了一陣急促的咳嗽,循聲望去,小區的涼亭下,濕漉漉的石凳上那個瘦削的背影,是她!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方方,她的手上捏著一塊燒餅,凳子上放著一瓶打開蓋子的礦泉水,她麻木地把燒餅往嘴裏塞,眼睛看向遠方,像是在發呆,劉海被打濕了,貼在額頭上,衣服也並不幹爽。
他輕聲喚道,“方方,怎麼不回家吃飯?”她緩緩地抬起頭望向他,眼神空洞,不言不語。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又輕輕地說,“回家吧,這裏冷。”她還是不言不語,看向手中的燒餅,又吃了一口,接著喝了一口冰冷的礦泉水,把剩下一大半的燒餅和礦泉水扔進垃圾桶,雙手胡亂地擦了擦嘴,起身,腳步蹣跚,走出涼亭。
司海趕緊上前,一隻手用雨傘擋在她頭頂,一隻手輕摟方方的肩膀,她像觸電般的彈開了,眼神驚恐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地跑開了。她,逃跑時左腳一踮一踮的,他,在她身後懊惱無比,他又嚇著她了,他忘記了,現在的她是怕他的,怕到他倆獨處時,她看向他的眼神永遠空洞無神,以前她可不這樣,看見他時,她的眼睛會笑成兩個小月牙兒,嘴角的梨渦漸漸加深;現在他倆獨處,她沒有開口跟他說過一個字,以前她可不這樣,在他麵前,總是嘰嘰喳喳的;現在他倆獨處,隻要他觸碰她就會慌不擇路地跑開,以前她可不這樣,碰見他,總是要他擁她入懷。
司海快步走回家,方方果然還是沒回家,不知道她又窩到哪兒躲雨,他心裏一陣煩躁。媽媽問他,“阿海啊,沒接到小方啊,她怎麼這麼忙,天天都不回家吃晚飯?”“她最近單位有事兒,確實忙些,媽,不等她了,咱們吃飯吧,不用給她留飯菜了,她應該在單位吃了再回來。”
八點多了,方方終於回到家了,有點木然,在看見婆婆後,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疲憊的笑容,咳了幾聲便走進主臥,司海跟進主臥,隻見她從行李袋裏找出洗換衣物,繞過他走進浴室。片刻,她出來了,已經吹幹了頭發,穿著睡衣睡褲,在地上鋪了墊被和蓋被,調整好枕頭,就縮進了被窩。全程被當成透明的他看著她壓住被角的細弱手臂,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的難受,她剛嫁給他的時候,是個珠圓玉潤的姑娘,不像現在這般瘦弱,那時的她窩在床上,靠在他懷裏,憧憬未來的美好生活,臉色紅潤,眼神靈動。
夜裏,睡在地上的方方睡得並不安穩,不停咳嗽,還時不時打個噴嚏。睡在床上的司海擔心著她,也睡不安穩,終於在她夢囈了一聲“海哥,我冷!”後,他坐起身來,翻身下床,跪在地鋪前,把昏睡中的她輕輕抱到溫暖的大床上,摟緊她。他突然好想哭,抱住她、摟緊她,這是以前的她每每強迫他做的,現在他心甘情願要做了,卻隻能趁她昏睡時才敢抱抱她。他又很高興,在夢裏,她還是願意向他撒嬌求助的。
方方的額頭有些燙,想來是咳嗽又淋雨的緣故,司海趕緊給她貼上退熱貼,她的睡衣扣子扣到了頂,他伸手解開幾顆扣子,她的睡衣裏麵還穿著文胸,款式特別保守的那種。“別不要我,求你了,海哥。”她又說夢話了,她的手摸到他的手臂,緊緊抓牢。他淚崩了,她是他的妻啊,他要她的,他確定,今生隻要她一個的,可他要怎麼做,她才敢重回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