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轎在禮樂仗隊的恭送下停在季府大門前,府中今日紅燭高照,錦緞懸高梁,雙喜掛門窗,上上下下皆露大喜之色。
“新婦入門!”
轎才剛停穩,董禾便探腳一躍,黃道鞋利落踩在地上鋪好的紅氈上,眉前的紅色珠簾叮當作響。
身著直墜婚服的季雲時立刻收回舉起候了多時的手,對眾人幹笑兩聲,試圖打破尷尬。
“新娘垮馬鞍!世世皆平安!”
季雲時向來頑劣,眼睛一轉,暗戳董禾腰間,憋著笑想要看她在眾人麵前大出洋相。
眼見她身形一歪,卻不料她淡然抓住的季雲時,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邁過馬鞍,裙擺從鞍上掠過。
兩側賓客緊盯他們緩緩走入大堂,議論聲和讚歎聲混雜在掌聲中從耳畔傳來,“季家少爺可算是娶到老婆了。”、“可不是嘛。”。。。
董禾目視前方,微笑著用小小的聲音悄聲對他說:“這麼難娶到老婆還敢戲弄我。”,說著就加大手勁兒,掐得季雲時直冒冷汗,他卻也隻能忍著痛笑對在座來賓。
儐相昂頭高呼:“日吉時良,佳偶天成。今結連理,衍嗣綿延。”
“一拜天地!天降祥瑞同比翼,地孕五穀共纏綿。”
“二拜高堂!恩比天高終難忘,情比水澈亦長流。”
高台上老爺季方銜神色嚴肅,不苟言笑,眉宇間泛著強大的氣場和魄力。
而夫人季林氏則慈眉善目,溫婉大方,她伸出手托起董禾:“孩子,快起來,起來。”
“啊?這婦人竟就是季雲時的娘?!”董禾與夫人對視之刻又驚又喜。
“夫妻對拜!”
兩人抬眸相視,一低頭,“咚”地一聲,都撞得齜牙咧嘴。
季雲時撩起董禾遮麵珠簾,頭戴鳳冠的她唇角微微抖動,露出一絲羞澀,腮邊兩縷拂動的發絲為明豔的麵龐添些許俏皮的意味。一字領口的鑲金紅袍更是襯出纖長的脖頸,蠻腰不盈一握,氣韻無骨入豔三分。
他看到出神,心髒砰砰跳個不停,“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這丫頭。。。別說,今日的她竟也有些動人。”
“呦,小禾大婚怎麼也沒有個人通知我,真是的!”
嬸嬸董李氏尖利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穿破大堂,賓客紛紛回頭注視,“要不是親家請我來,我們險些錯過這麼大的喜事!”
董李氏一眼就看到前桌端坐的大姐,“婉寧,這我可要說說你這個當大姐的了,小禾不懂事,你還不懂嗎?!”
大姐眉宇一展,不想擾了現場的氣氛,並未多言,隻是頻頻招手示意她們過來。
董禾臉色驟然一變,提起裙角仰頭直直地看向季雲時質問道:“是你把她們叫來的?!”
嬸嬸的笑麵下藏著尖利的刀鋒,身後的董靈薇麵帶濃妝,身著華服,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季雲時原本隻是想給董禾三姐弟一個驚喜,才四下打聽,偷偷命下人叫來他們的僅有的親人,可董禾眼裏的怒氣和側麵大聲叫嗬的二人都讓他察覺有些不對勁。
董靈薇端著雙手,打量著董禾對麵的夫君,歪嘴笑著說道:“聽說妹妹你找了個毀容的痞子,為何這般想不開?”
嬸嬸也添了一句,“要是過的如此不如意,倒不如隨我們回去。”
母女倆一唱一和地挖苦著。
董靈薇拽拽她娘的衣角,悄聲說:“娘,這大疤也太嚇人了。”
季雲時思慮片刻,想著反正人都來了,也別白來!那就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吧。
他一把緊緊攬住董禾肩膀,回過頭沒好氣地說:“你說的那個毀容的痞子可是我?”
董禾不自在地抖動著肩膀,局促地斜睨看著他,“發什麼神經。”。
可季雲石反而抱得更緊了,沒有半點兒要鬆開得意思。
時間倒回到一個月前。
董禾驚慌地用眼球畫著半弧形,眼前的棚頂上是黑壓壓的棕色糙木。
她騰地一下起身,木板床上發出“嘎吱”的聲響,在安靜的房間的回響。
這是哪裏?她被陌生的四周嚇了一跳。
董禾抬起雙臂,蕩起的大幅袖儒讓她一驚,她連忙拿起櫃子上的銅鏡。
鏡子裏的她,盤疊如螺的發髻俏皮地梳在頭頂,額前兩縷垂發把董禾清秀立體的五官顯得靈氣至極。
“這副古裝扮相,難不成我在做夢?”
董禾心裏犯了嘀咕,她記得自己剛剛確實在桌前死磕書本備戰考研。
她環視著四周,斑駁的黃泥抹在凹凸不平的牆上,屋子裏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箱櫃上整整齊齊疊著的幾件鮮亮衣服倒是和這裏有些違和。
不大不小的院子裏,雜草穩穩地紮跟在土地上,幹枯的枝蔓裏抽出一簇簇新葉,用破舊木板拚湊的院門輕輕晃動著,若不是明媚的陽光,還真是有些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