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兒子的判決很快就下來了,通敵叛國罪,秋後問斬,因聖上體恤周老爺年邁而幼子年幼,顧不累及家人,隻抄沒家產,以防再有叛國之力。認字的剛念完公文,路人便炸開了鍋。
\"嘖嘖嘖可憐那個周老爺一把年紀還要從黃州再回來看抄家。\"
\"我看他還不如早早死掉早超生呢,省的看著富貴溜走。\"
\"哎人家至少富貴過,不像文兄你是一如既往的家徒四壁\"
\"哈哈哈哈哈哈....\"
\"他那是叛國得來的,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嘛!\"
\"兄台這話可不敢亂講...\"
周家倒了,可是刑部似乎並沒有要放過他們的意思,一再地翻抄周府,就差把地皮掀起來了,折騰了好幾日終於消停下來。
但隻是消停了兩個月,又發生了件大事,刑部稱在周家罰沒的財產裏有好幾處稅收對不上,立即順藤摸瓜發現周家和徽州湖州鹽道瓜葛,上欺聖上瞞報稅務,下結黨營私霸行江南,私收賄賂,胡亂判案等等一通罪名,天子震怒,遂命欽差大臣去肅查,經查驗果然有此事,於是整個徽湖兩地的大清洗拉開帷幕。
李尋家自然被牽扯其中,雖然在外人看來隻是一朝事發,但就像從裏麵開始腐爛的一顆梨,早已被蟲蛀多日,內裏腐朽不堪,才在表麵顯出那麼一點。被人壓在地上等候發落時,她扭頭看著廂房裏擺的梨子這樣想道。
她全家被關在這個破寺廟裏看了大半個月的月亮圓缺,便通報了全家流放西北的聖旨,李尋被曬的有些脫水,但是巨大的恐懼令她邁不開腿,她會被發配到哪裏?是去做營妓嗎?她的父母兄弟又會如何?天旋地轉之間,李尋暈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您醒醒吧小姐,不要嚇小紅啊...\"
李尋耳邊一直聽到有人在呼喚她,她終於虛弱的睜開眼睛,世界發黑,但定睛一看來人正是小紅,她哭的眼都腫了。
\"小紅,你怎麼到這裏來的?\"李尋一說話,便覺得嗓子疼的冒煙。
\"嗚嗚小姐你可終於醒了啊,老天爺保佑啊嗚嗚唔... \"
小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的說到\"寧王,是寧王把我買回來看您的,太太房裏的大丫鬟都被賣到別處去了,我就是、太巧了被王妃認、認出來了嗚嗚嗚...\"
李尋動了動眼珠子,心下了然,救下小紅屬於折中方案,姐姐出麵既牽扯不到寧王,又是個服侍小姐的小丫鬟,沒什麼威脅和懷疑。
\"小紅別哭,我們主仆倆,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麵,這次你來,可帶什麼來沒?我還想要口酥酪呢。\"李尋扯了扯嘴角想要逗一下小紅。
\"都有,都有,上次的玫瑰餅您給的我沒舍得吃,還留了一塊嗚嗚,但是它壞掉了嗚嗚嗚...\"
李尋看著油紙包中有些變質的餅,一時間思緒萬分,不禁淚流滿麵,忽而手裏被塞了個東西,看到小紅有些緊張的淚臉俯身低語:
\"小姐手上是寧王和王妃要奴才交給小姐的東西,一路上會有姓趙的保護你們,到地之後找一個叫胡春盛的雜胡人,胡人的胡,春天的春,楊樹的楊,他好認,大胡子大肚子大眼睛,是在當地管囚犯打獵種地的,跟著他就好。\"
李尋有些吃驚的看著如此流利周全的小紅,小紅還以為小姐沒聽清楚,打算再說一遍,\"小姐你聽清了嗎?您到了之後找那個...\"
\"小紅,我記住了,姓趙的,是表哥安排的吧,到了找胡春楊,胡鬧的胡,春天的春,楊樹的楊。\"李尋一句話喘了好幾口氣。
\"小姐你怎麼知道是趙家安排的,還有是胡人的胡,小姐不要認錯了,胡鬧是哪個字啊?\"
看著小紅較真不解的神情,李尋終於露出了點笑容,她對小紅說道:
\"我們恐怕以後,都見不到了,你要好好保重,姐姐是個仁慈的人,不會刁難你的,你好好活著,在明玉閣的裘師傅那裏還有一塊,我沒來得及去取的金蟬玉葉,你去拿來當做體己吧,還有,你能不能,去關我哥的地方,看看我爹,他們有話沒話的給姐姐。\"李尋斷斷續續的交代道。
小紅聽到這話,哭的更不撒手了,卻也不敢耽擱此行的目的,扶著李尋到木床上,擺好飯菜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李尋抓著牢門看小紅的身影,如鯁在喉,隻說了句\"保重\",便脫力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