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九年冬,瑞雪沒有如期降臨,來年怕是一個災年。
翰林院的一個編修去了杭州做知府,這職位便空缺了出來。
此時,翰林院門外一個文弱書生裹著棉披風上報了門房,在一旁等候。
這書生是今年剛中的進士奉命來補翰林院編修的缺。
十年寒窗,除去盤纏,書生身上剩不下幾件值錢的物件,棉披風裏也隻穿了一件厚單衣。
寒冬臘月雖說沒有下雪,但凜冽的寒風從披風的縫裏鑽進來,像一把把刀子割得書生生疼。
書生在門外瑟瑟發抖,臉頰被凍得通紅。翰林院裏,翰林院學士王思希正審閱著書生的文章。
“此等低俗媚骨之詞簡直不堪入目!”
王思希說罷把手上的書稿重重甩到地上。
“我翰林院乃編書著典之地,修的是經世之書,這等話本上交到這裏完全是令翰林院蒙羞!”
王思希抓起書案上的毛筆,重重地在紙上寫下簡短的批複:“粗言穢語,學術不端,退回反省。”
筆跡鋒利,咄咄逼人,這簡單的文字完全無法書盡王思希的憤怒。
“把這批複給他,讓他滾!”
書生拿了那張明顯被揉搓過的批複,不以為然。
“不懂欣賞,這話本幾百年後定是文學經典。”蘇尋裹了裹身上的披風了,哆嗦了幾下,慢悠悠地往驛館住所走去。
“可我也寫不來別的啊,這文言文的典籍我讀起來都費勁。”
穿越來這裏,原本以為開局進士必定起飛進入大明官場走向人生巔峰,誰知道這翰林院學士要先看看他的文采。
什麼陽明心學,四書五經,蘇尋是一概不通,唯獨平日裏看了不少的小說。
也罷,在嘉靖的朝廷做官好不到哪去,連年災荒,戰事頻仍,官場貪墨橫行,民不聊生。
聖人之書又能如何?這編撰書籍的差事不幹也罷!
蘇尋回到住所,身子卷了卷那床不是很厚的棉被就此躺平。
“翰林院不要我,我去地方做個有實權的官,不比伺候這些迂腐的老頭子強?咱好歹是個進士。”
正當熟睡,門外傳來驛館雜役的聲音。
“進士老爺,有您的信。”
被打擾了美夢的蘇尋緩緩起身慵懶地說道。
“進來吧。”
雜役開門,蘇尋被突然吹進來的寒風凍得一哆嗦,連忙裹緊了身上的棉被。
“你先下去吧,幫我拿個火盆來。”
“好嘞。”
雖說蘇尋現在並未上任就職,可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都知道進士老爺就是未來的大官,不敢絲毫怠慢。
雜役端來了火盆,蘇尋這才裹著被子來到書案前坐下,書案上的信封用秀氣的蠅頭小楷寫著“與賢弟蘇尋書”幾個字。
“好了,這下有大哥罩我。”蘇尋暗喜。
古代進士平日裏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能和蘇尋與兄弟相稱想必此人身份非富即貴。
蘇尋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他不想破壞信封上那幾個書法字,以他的眼光來看,這字當屬佳品。
古往今來,許多書信被奉為經典,例如流傳千古的《快雪時晴帖》便是一封書信。
若是一朝建功立業,這《與賢弟蘇尋書》說不定也能被廣為流傳呢。
蘇尋這還沒真正當上官,就做起了名垂青史的美夢了。
展開信件,通篇俱是鐵畫銀鉤,字如其人,這信件的作者應當也有剛強的氣魄。
“賢弟如晤,吾自任杭州知府以來,所見所聞大為汗顏。餓殍遍野生靈塗炭,吾之賑災策略舉步維艱,諸多因素不便多言,望賢弟上任翰林院後務必保全自身,堅守本心,靜待時機。兄,高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