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區工作的程序一如往常，正午休息時，護士站當值的小護士隻有一位，因著病人出院報告沒有出來，找去辦公室：“陸醫生？”
樓層騰有醫生辦公的地方，不是單間，所以陸醫生極少會來。
推門而入，不想，沒找到人，倒發現滿桌的糖。
包裝精致的糖果正被瓜分，醫生護士人人手裏都有著糖，護士長笑道：“陸醫生結婚去了，所有的出院小結交由陳主任來寫。”
微頓，護士長又拿了糖給她：“對，他交代過，要拿一盒糖交給十三床的白老先生。”
就是這樣，病房闃靜，白母輕歎了聲氣。
瞧瞧，丈夫翻看著包裝精致的糖盒，像是怎麼看怎麼不滿意，那眉峰皺著，欲言又止。
“不甘心？”
聽妻子一戳穿，白父嘴角嚅嚅，放下糖盒，好半天，才語氣斥責的嘮叨：“小沒良心。”
還是妻子，沒好氣的笑：“看看這單間病房，從我住在這兒開始，我和你哪裏操過半點心？陸家的那孩子，所做的任何事情，也全是為了讓小溪高興。”
“你呀……”拿來糖盒，仔仔細細地拆開來，剝出一顆糖，話音便點到為止。
那顆糖，以齊慧的病來說還暫時不能吃，於是她指尖一轉，喂給正心下別扭的可愛丈夫，“也算沾沾喜氣了。”
立冬，風來的頻繁。
路畔的梧桐樹枝葉零零落落，又因著天冷，虯枝之間瓦藍的天空像被割裂，曬下來的光，亦是冷的。
車子穩穩停在路邊，安文不在，車內隻有呼吸的一點聲音，宛若塵埃落定，平緩且漫長。
怕驚了入眠的人，白霽溪隻敢淺淺將他依偎著，十指交握間，她單手摸著剛才取到的結婚證，紅紅的小本，心底皆是熨鬥熨過一樣的暖意盈盈。
直到，指尖被他輕揉。
吻吻她因雀躍泛暖的臉頰，她依然不動，黑發柔軟地鋪在耳邊，當他輕笑，聲息繾綣地久久輕蹭著她，那藏在發間的她的耳朵，隱隱紅了徹底，“淮淮。”
抬眸看他，車內深暗的陰翳下，見有浮光掠影在他眸子裏淺淺浮動著，明華璀璨，波光似淌。
想起上午他查房時，她遠遠跟在他身後，同樣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幾位資曆年輕的醫生，當他講起學術問題，言簡意賅，問及那幾位年輕的醫生，但見那每一張麵孔上寫著顯而易見的緊張跟混亂。
有人稱呼他：“陸教授。”自信對出的答案卻令向來嚴苛的“陸教授”冷了眉目。
他們怕他，她是不怕的。
直接抬手，搓揉起這狐狸清冷的麵相，看著他唇角一分分的變得更甚柔和，低眉含笑，化進了她心裏似，就又聽見他低聲，喃喃著喚著她：“夫人。”
溫暖的掌心輕托著她背脊，玉色的指，骨節分明。
白霽溪這才意識到，她和他是真真切切領了證結了婚，是具備法律效應的正式夫妻。
一聲“夫人”，她渾身熱燙盡起，等鎮定過後，清了清嗓子，聲音溫軟，有意還擊：“嗯，我家……先生。”
眼見著那雙墨眸不著痕跡的幽暗下去，其中含義，她熟悉不過，想躲，卻被他扶住臉龐，“阿霽……”
所處的路段不好停車，安文還在車外，陸淮深抱著她，在最後幾餘分鍾裏反反複複地吞著她的唇息，他溫聲，每一個字卻心存刻骨眷戀：“永遠不要躲我。”方才抬手，敲了敲車窗。
安文進到車裏來，一本正經地發動起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