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午夜,燈火闌珊之時,手中香煙慵懶的被夾在兩指之間,逐漸燒成長長的煙灰。纖長的手指在暗燈下顯得分外蒼白,它的主人仿佛絲毫沒有意識到火光即將灼燒皮膚。世界好像已經停止了運行,窗外熙熙攘攘的聲音也猶如疲倦至極的孩子沉沉睡去,是死寂還是安謐,已經無從分辨,這是第一次他察覺不到外界的聲音,他隻能任憑內心如翻滾的大海,而在蒼茫的海麵上是一個女人無聲的哭泣。要怎麼樣才可以平息這內心的翻湧?十五年前的那一次逃離沒想到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局麵,任憑自己再怎麼自詡浪子情懷,都無法削減內心的愧疚,“我該怎麼辦?”這樣的問題居然也會出現在他的腦海,然而他是第一次無力自嘲,真實的問題赤裸裸地擺在麵前,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束手無策。十五年前的事似乎從沒出現在生命裏,但它卻真真切切存在過。
一
陽光燦爛的午後,教室二樓的拐角,綠意盎然的窗畔,白裙子的身影,吻過臉頰的清風,飛揚的裙角,如瀑的長發……,如果時光就在那一瞬間定格,沒有後來的一切該多好,以後的生命裏隻留溫暖的回憶。
那個夏天,教室裏清風拂過,翻動著書頁,當葉子健沉入思考究竟該用sin還是cos的時候,教室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身影似乎從桌旁擦過,應該是走向了最後一排方招影的位置,上星期她退學了,今天來的新同學正好可以坐那個位置。他沒有想太多,繼續剛才的數學題運算,不做出來,誓不罷休。那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時代,真的不流行新同學自我介紹那一套,在這所重點高中裏,經常會有人扛不住退學,當然也會有人自信滿滿殺進來。老師上課時所講的那些,真的不知道有沒有人在仔細聽,因為有時候題目剛剛抄完,底下的答案就已經出來了,神人紮堆有時並不見得是件好事。
羅宜可就是這樣認為的,如果不是父親的一再堅持,她說什麼也不想離開原來的學校和班級。父親總是說,寧當鳳尾,不做雞頭,隻要拚命,就能在這個更好的環境裏實現突破。雖然她從未覺得自己差,但來到這樣的集體,她每天都有種窒息感,回到家裏父親和母親常常會為各種小事而爭吵,根本沒時間去顧及她轉學之後的感受,她隻有拚命地把一切壓在心底,每天晚上告訴自己,忍耐,堅持,你一定可以的。
然而第一次崩潰終於來了,數學卷子上那紅紅的37分,好像特別譏諷。曾有那麼一瞬,宜可覺得自己可以站起來離開了,辛苦一個月隻能換來連塊餅都買不來的分數,還有什麼臉麵待在這裏?課間做操的音樂響起了,但宜可真的好像沒聽見,她隻覺得渾身冰冷,下意識的攥緊衣袖,想哭,可是沒有眼淚來洗刷內心的恥辱。
“怎麼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耳邊想起,“你不去做操嗎?劉俊在清點出操人數了,你不怕老班待會找你麻煩?”
“我好想他找我麻煩,最好現在就把我趕出去。”宜可終於趴在桌子上感受到了眼淚的熱度,肩膀微微抖動著哭了起來。
葉子健完全被眼前女孩的舉動弄懵了,他因為做題晚走兩分鍾所以順便提醒她,沒想到這也能把她弄哭了。該安慰還是默默走開呢,他舉棋不定,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口袋,裏麵居然有一根真知棒棒糖,是早上進校門前從文藝委員手裏搶來的,此時他沉默著把棒棒糖放到她的書上,然後悄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