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琮烏·斯伐狄亞(1 / 3)

“欲賦新詞催腸斷,涓滴感念聖人言。

不堪舊歲梳發短,怎舍鴻雁歸南天。

——《煩惱》”

我出生於魏都琅琊的琮烏世家,琮烏·斯伐狄亞是我的名字,這是一個自魏聖武帝時代就發跡起來的古老家族,光是聽著傳記想象就是一段古老泛著輝煌的曆史。可惜再古老的氏族都會迎來落寞,早或晚而已,很不幸,我出生在一個日暮西山的氏族,仿佛預兆了我多舛的命運。

祖上的拚搏為後代子孫積累了很多資源,讓我們可以站在高處起跳,去夠這世界的上限。一代代的拚搏經營,一個個鮮活的個體依於家族生存,前赴後繼,默默無聞,正是這樣的方式,可以讓氏族有著超越個體歲壽極限的延續。

可惜,據母親所說,在我出生前,我的爺爺輩那一代人闖下了大禍,家族中因此爆發大亂,我們被牽連進了一樁大案,家族的中流砥柱盡數入了牢獄,偌大的琮烏世家,全副身家都做打點之用抵押進了刑部大司手中,才在鍘刀之下救出了我們這一支血脈。

凋敝,對一株樹來說是減輕負擔進入漫長的寒冬等待春日,對一個龐大的世家來說,無異於末日浩劫。自此背負著刑案卷宗,琮烏家族脫離了魏都琅琊的圈層,在無人在意的角隅沒落,或許幾代人之後,或許是幾年的光景,沒有人會記得這片土地上,我們的痕跡。

那時的我還很年幼,咯咯得笑著,在母親懷中讓她操勞奔波,林叔那時候還很健碩,整日東奔西跑地打點著府上的事宜。或許母親的病根就是那時候落下的,沒有人知道一個家族的重擔壓在一個初為人母的肩上,是怎樣的壓力。

或許她的心中亦是苦的吧,在深夜裏她也想過一了百了,可是在她身邊的我總是讓母親掩去失神苦澀的神情,在她抱著我的背,哼著悠揚的曲調哄我入睡時,心中會有甜蜜吧?

父親在我心中是一個很模糊的印象,母親經常抱著我指著牆上的畫卷,告訴我,這就是父親。哦,原來父親就是男人,那個眼神平和的男人就是我的父親?

父親是很忙的,整日的不見他的身影。從我有記憶來,就沒見過他,與他講上一句話,都是母親陪著我,不厭其煩地哄著我,抱著我在屋裏徘徊踱步。

後來大了些,我能夠在屋子裏跑竄了,母親的身子卻差了,一天中少有下地走動的時候,隻有在陽光很明媚的時候,咋咋呼呼的我會拉著母親坐在屋前曬著太陽,聽她絮絮叨叨著生活的瑣事,我不懂事,還常問著父親去哪裏了,每每母親都打起精神安慰我,說父親很忙,很忙很忙很忙。

說真的,我不恨父親。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裏,從來就沒有對他的印象,後來長大了接過了家族的責任就更不恨了。在母親口中,父親是為了我們的家在外奔波辛勞,一大家的族人都倚靠父親周轉安排,隻是我心中對這個男人也沒有什麼感情,對他隻是一個父親的身份和別人口中描述出的形象罷了。

後來我大了些,母親摸著我的頭說,斯亞可以開始修行了。我問母親,什麼是修行,母親說,修行就是不會再得病,可以吃得飽飽的,受人尊重,我很開心,叫嚷著吵著母親要修行,母親也不惱,隻是笑著摸我的頭,說不急,慢慢來,母親相信斯亞一定會很厲害的。

每個月林叔都會拿著不署名的修行物資給我,我詫異地問詢母親,才知道是父親在深夜抽空送回家來的。我今年八歲了,他才終於有空想起我們回家一趟,我還責怪母親,為什麼不叫醒我,母親說父親怕驚擾我,隻是看了我幾眼就匆匆地離開了。

當時的我不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可以見到父親的機會,當時我隻是喜滋滋地抱著東西回房間修行,想著一定要快快變得厲害,不會得病,可以吃得飽飽的,受人尊重,可以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小腦子裏全是對未來的憧憬,哪裏注意得到母親愈加慘白的麵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