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竹簾，外麵再無人言語，漸漸晦暗的夜色下，被遺忘的小藍一蹦一跳地在崖邊樹上尋了根樹杈，身體發著熒光，吸收天地靈氣緩緩增加積累，不時拍打著翅膀舒緩筋骨，星辰一閃一閃地在天上掛著，默默地看著小藍氣息更加紮實，更加深厚。
替靈兒掀開門簾，二人依次進來。
內屋裏，齊老正看著一塊破爛的木片發呆，眉目間有著失落之色。見兩個孩子進來，手掌一翻，收納進了袖袍，失落之色轉眼就被掩去，讓兩人懷疑剛剛是否自己看錯了。
“師父。”龍冉躬身行禮，及至起身，沒有一處不恭敬。
齊老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敘來：“冉兒，今日是你十三歲誕辰。昔年你尚年幼時，我便測過你根骨潛質，按照我家鄉的常理而言，應在孩童十歲時進行覺醒靈魂伴生寵的儀式，但你不同……”
齊老頓了頓，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目露好奇的龍冉，心中暗歎一聲，繼續道：“你的天賦根骨、潛力資質，乃是我從未見過的卓絕，十歲對你而言，反而是過於危險的嚐試。所以權宜之下，為師僅僅在十歲時覺醒了你的靈體，而在經過了三年的打磨和靈體反哺孕養之下，以你現在的身體資質，想來也可以嚐試覺醒靈寵，你準備好了嗎？”
靈兒在一旁聽著，心中激起軒然大波，十歲才覺醒靈體，在尚莊大陸這算是晚的，竟然是因為靈寵過強才選擇的延後覺醒？聽著像天方夜譚一樣。但是這幾日的共同生活下來，靈兒越發覺得齊老的深不可測，這等強者應該不至於為了欺騙自己一個小女孩，就誇大自己的徒弟。
驚訝的眼神看向龍冉，靈兒目光異彩連連。這個不顯山不露水，很是勤奮的少年，竟然也有著足以驚豔一個文明的天賦嗎？
龍冉心中掀起巨浪，一時間像打翻了調料瓶一樣，心裏百般滋味。
他自小便聽著師父講述各種仙神鬼怪的傳說，一個精彩絕倫的修行者世界，自小便在他心中紮根。在幼小的他眼中，高高在上的早已不隻是這片高天，還有這片高天之外的廣闊世界，龍冉自然是向往著更大的世界，效仿故事中的強大墟行者們，去結識各族各地強者，去遍覽世間奇觀。
齊老一直以來的教導，除了對龍冉格外嚴厲外，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龍冉知曉師父又期盼他成材，又怕施壓過度導致自己喘不過氣，師父既有自己的憂慮，又有百般的顧忌，所以很多事情隻是放在心裏，不對他多做要求。
但他又怎肯安於平庸！若他生來低微，倒也有了借口平凡度過餘生，可是他沒有，他生來便注定不凡。
強健的心髒泵發著鮮血，咚咚！咚咚！十分明顯地能感覺到律動，似乎有一個聲音在體內高聲呼喊，活著！活著！
龍冉沒想到，也沒有準備，他竟然在十三歲的年紀，就已經可以開始見識這世界的一角了。捂住砰砰跳個不停的胸口，龍冉眼中滿是期待，鄭重地點頭道：“徒兒一切聽師父的，既然師父覺得我可以，我相信我一定可以。”
齊老點點頭，沒有意外之色，顯然他早有預料。
一邊起身，一邊吩咐著一些儀式前的瑣碎事宜，道：“藥池水燒好了，好好洗個幹淨，稍後就出來準備儀式，為師先去布置一些必需之物。”齊老起身帶起衣袍，先走了出去，靈兒也乖巧地跟隨著出去了，隻留龍冉一人在屋內。
屋外，玉盤高掛，群星微耀，齊老在山巔之上，尋了個沒有遮擋的地方，並指為劍，橫劃過去便切出一片平整的空地。靈兒乖巧地站在遠處，看著齊老不時繞圈環走，丟下一些古怪東西，不時俯下身用神秘的力量，在地上勾勒繁瑣的花紋。
天上星星閃忽，時暗時亮，森林也在夜色下愈發寧靜。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連身邊龍冉什麼時候來的也不清楚，可能他也等了一會兒吧。一頭利落的短發都徹底幹了，齊老的布置還沒有結束，兩人無聊，隻能竊竊私語打發時間。
“龍冉哥哥，齊老先生、怎麼花這麼長時間啊？我在公……家裏也旁觀過別人的覺醒儀式，好像……沒有這麼複雜？”靈兒一邊小聲地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偷瞄齊老那裏，深怕被聽到。
龍冉本想跟著齊老的動作猜測其意義，但繁瑣的動作和各種眼花繚亂的手法，簡直晃昏了他的眼。意識到自己的無知後，龍冉搖了搖頭，無奈道：“雖然平日裏師父很隨意，但在大事上一直都很嚴謹。可能這樣充分的準備，別有好處？”
兩人竊竊私語，聊得歡快極了，幾句話就沒有了之前無聊犯困的模樣，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雖然是低語，但以齊老的聽力又怎能瞞過他。齊老感覺耳邊有兩隻青蛙呱呱叫，左右耳交替著嗡叫讓他很無奈，聽也不是，不聽又氣人，這小子什麼都往外說！
星光閃耀，一輪明月高懸山頂，明亮的月光投下大片清冷的白光，照得山頂如白晝。放下最後一塊奇石，看著地上這幅巨大的圓形法陣，最後一塊奇石落下後，陣法各環節共振相鳴，產生了一種古老的波動，而這正是他熟悉到心裏的感覺。
齊老起身抬頭望月，眼中拂過一抹相思。
有家的孩子總是抱怨家的不好，在外的遊子才知道家裏的飯菜格外香甜。看著浩輝的明月，與他記憶中的景象慢慢重疊，慢慢模糊，似是而非，鏡花水月霎時破碎，不過終究不是它，終究是回不去的廢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