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永謙去年從師範學院畢業的,畢業後一時沒找到工作,恰巧林溪鄉鋼廠要招個記賬員,他去應聘,被錄用了。這項工作很輕鬆,他一直幹到現在,在此期間,經人介紹,又和鄉場上的女子楊正蘭戀愛並很快結了婚,結婚後就住在她家,成了標準的上門女婿。
一直以來,主人公保持著書畫方麵愛好,甚至可以說,或多或少是有點根基的。他叔父傅仲懷以前常為周圍老百姓畫門神、寫婚聯、春聯、寫墓碑,並在一定程度上以此為生,他從小就跟隨叔父學過畫、練過字;叔父水平有限,也教育不了他更多的,可也算他學書法的啟蒙老師。中學的時候,學校美術老師鍾翰章老師發現他有點天賦,就專門給他指點,學習書法和繪畫。鍾老師是六十年代曾被打倒過的老教師,下到偏僻的林溪鄉教書,一教就是三十來年,教過傅永謙他們的年級之後就退休回曲寧了。鍾老師臨走時送給他不少書法繪畫書學習的書,如《顏真卿字帖》、《歐陽詢書九成宮》、《介子園畫譜》,《八大山人畫冊》,《當代名家畫技法》等,鍾老師走了之後,他沒有、也不可能再有其他名師指點,大都是自學,可愛好是最好的老師,在愛好的驅動下,他也鑽得了比較紮實的功底。在大學的時候,沒上美術專業,但他的書法作品,在學校的比賽中卻幾次獲得第一名,可走出校門之後,這東西對找工作幾乎起不到幫助,就漸漸的淡了,不去理會它。
傅永謙老家在林溪鄉鄉下柳葉村,他母親長期半癱在床,父親傅仲德隻懂得成天在地裏撥弄莊稼,家裏經濟在村裏幾乎算最差的。傅永謙念大學時還是叔父傅仲懷擔保給生產隊借的錢,前後借了一萬多,現在都靠傅永謙的工資每月還一點。叔父家也不富裕,他唯一的兒子,也就是主人公的堂弟傅永祥讀書到中學就沒讀了,在鄉下做莊稼,空閑的時候,在附近鄉場上打打零工。傅永謙現在在老婆家做上門女婿,老婆是貨真價實的街上人,使得農村出身而又經濟條件不好、老實,本份,甚至帶著幾分木納住在老婆家的他,小心翼翼,有點客人似的壓抑。
楊正蘭和傅永謙的在鄉場上的這個住處,大約有70來平米,是原鄉農廣中心分配給職工的,也就是分配給楊正蘭的父親楊誌忠的,前年楊誌忠死後,就留給病秧秧、患著輕度老年癡呆症的老妻和女兒住。楊正蘭是個盤子臉,按某些相書上說,就是“福相”,她沒有工作,和她母親開著個小店子,生意還一般,和傅永謙結婚是因為他從學校出來,在鋼廠有了工作,還有他畫也畫得好,書法也寫得好,讓她很佩服。可結婚之後,他越來越看不慣丈夫,當初讓她佩服的繪畫和書法絲毫不能變成錢,何況在鋼廠工資不高,每月五百元;她跟看不慣農村出身的丈夫啞巴似的,平時話不多,一副老實相,投生八輩子也發不起財的樣子,這些問題在婚後很快抵消他僅有的優點。漸漸的,她以為這場婚姻是自己當初“下嫁”搭救了他,要不然他到現在怕還沒有找到媳婦。可她從不在眾人麵前這樣說丈夫,否則相當於承認當初自己眼瞎,除了惹旁人看笑話而外,不會帶來啥快感。可和丈夫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就開始的鄙視他,數落他,數落他找不到錢,找一個用一個。其實丈夫每回領了工資,還原來念書時在生產隊的借款兩百元,再留點煙錢,其他的都會規規矩矩的交給她。而她總是在別人麵前說自己從來不管丈夫的錢,一切都是他自主開支,這點倒是真的,因為丈夫哪個月到時間沒主動給她繳納工資,那她的臉色是會讓傅永謙難以承受的。而她之所以在人前這樣說,是想說明自己從來很賢惠。平時,她在懷疑丈夫把他的收入拿了不少給他鄉下的父母,因此對丈夫的父母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芥蒂和隔閡,結婚以後,沒再去丈夫老家一次,過年也不去,丈夫也忍氣吞聲接受了,理解為她是街上人,見不慣鄉下又髒又亂的家,甚至降低身份。總之,傅永謙每每在她麵前氣質都是萎靡的。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前不久這個地方小鋼廠因為質量問題被查處,加之規模不達標,能耗大,又被勒令關閉。這下使得本來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工作的傅永謙丟了工作,回來呆著,一時沒了主張。第三天,老婆就忍不住開始指責他,把對他的不滿重複地、集中地發泄出來,一吃飯就開始問他什麼時候才能不白吃飯,有點出息,一吃飯就問他什麼時候才象人家其他男人一樣,過得風光滿麵的,荷包裏千元萬元的揣著,連續幾天的飯前節目之後,饒是再隱忍、再老實的他,也受不了,一氣之下回鄉下家裏,也不和楊正蘭和嶽母說一聲。
回到柳葉村鄉下家裏,同樣彷徨,無所事事。他整天半躺在床上,抽著廉價的煙,對著電視發呆,不想見任何外人,主要因為沒有工作,覺得在周圍鄰居親朋麵前抬不起頭,自己除了還能教書,又沒有其他手藝,而沒有哪個地方在招老師,他一時間擬不出個頭緒該幹什麼。
家裏房子很舊,幾間瓦房,不少檁子都朽了,下雨的時候不少地方漏水。他父母都是年事已高的人,也沒有精力來修整。傅永謙丟了工作,他們也很氣,母親除了躺在床上唉聲歎氣罵他幾句,也沒有辦法。
星期三,傅永謙半癱的老母親半夜裏忽然去世了,無聲無息的,早上才發現。從沒經曆過此類事件的傅永謙被這突發的事件弄得方寸更亂,忙讓人給在鄉場上的老婆帶信去。左鄰右舍幫忙的人陸陸續續的到來,父親傅仲德和生產隊的吳隊長、叔父傅仲懷、堂弟傅永祥張羅收拾,安排請道士,計劃買菜搬桌凳,傅永謙再無法躲在屋裏不見人,隻好硬著頭皮出來一道應酬,生怕別人見到他提到他丟工作的事,所幸大家都忙於幫忙,也把他當成了大忙人,沒人問他,好一陣他才略略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