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地牢。
房裏空曠,內裏擺設隻有一張竹篾編織的破席子,一盞燭燈在石壁上緩緩燃動。
這裏沒有窗,燭光昏黃更顯沉悶。
一道冰藍色的身影,披頭散發,渾身血汙地在地上挪動身體,他的動作極其緩慢,仿佛每個動作都會伴隨著陣陣劇痛,以至於瘦削的身體上有著細微顫栗。
這是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子,模樣約二十出頭,他的四肢和頸部都各有一道齊整的缺口,缺口周圍被精心地用黑線縫製,針口細密整齊,在白皙的肌膚上極其醒目。
男子身上的傷口很多,大大小小都滲著血,最為嚴重的是手腕處仿佛被人啃咬了幾塊,腕間有參差不齊的肉色坑窪,血液已經把他身上那件衣服的染成深色,被血浸泡的布料黏膩地貼著他的肌膚,伴隨著緩慢地爬行,在地麵上拖出一道血痕。
霜華仙尊——戚不聞終於停止了爬行,他用帶血的手在石牆上緩緩磨著,用勁過大,導致一些細小的肉沫粘在上麵。
他留下一行話——“好走不送,我親愛...的穿越者。”
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泄氣似地癱倒在地上,懨懨地順著呼吸,又密又長的睫毛在空洞茫然的眼眸中投下一抹深色倒影,燭火一下子炸了下,他眼裏的投影出現急促短暫的搖擺不定,然後又歸於沉寂。
這裏很安靜,戚不聞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自從他修煉無情道走火入魔,身體就被一個陌生人占據,期間他用盡任何方法也不能將其驅逐,也未曾有片刻掌握自己的身體,這些年來,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著這個自稱是穿越者的東西,對所謂的主角極盡諂媚。
好在穿越者沒用他的身體和身份多蹦躂幾年,七年吧,戚不聞清楚地記得那天,自己就被同門師弟玉容廢盡全身修為,綁到鬼界。
夜半子時,萬鬼開路。
想到這,戚不聞用手背遮住眼眸,兀自一笑,他的這位師弟有點能耐,連他這位朝夕相處的師兄都給騙了,同門數十載,他竟然不知那個見誰都笑意溫和的玉容是令三界聞風喪膽的鬼界之主。
不僅如此,竟還對他起了那種心思。
真令人惡心。
到了鬼界,每日三遍“師兄,你心悅我嗎?”
“我心悅你。”穿越者戰戰兢兢回答,很快便被拔了舌頭。
“可惜我對你無意啊。”
玉容語氣溫和的和在宗門時無差,穿越者用他那張臉露出可怕的表情,想說對方是瘋子,可嘴裏隻能發出難聽的“嘎嘎”聲。
隔日一早,玉容又問:“師兄,你心悅我嗎?”
穿越者說不了話,又是一刀被捅,日日如此,不管白日傷害得多重,晚間玉容都會貼心地派人給他醫好。
那段時間,戚不聞一直聽見他在腦海裏罵對方是死病嬌,哭著喊著讓係統把他帶回去,這個任務他不做了。
而他那個所謂的係統自始至終沒有回複。
他覺得挺好笑的。
說老實話,戚不聞雖反感玉容,但是看見自己的身體流出的血液是那麼的賞心悅目時,他還十分欣賞,用在穿越者那學到的一個詞來講,他認為玉容還挺有藝術天賦的。
有一日,玉容把他的四肢和頭砍掉,又用腥臭的黑線把身體縫製好,把他做成一個有靈魂的屍偶。
於是穿越者連唯一的自由也沒有了,他能動的就是眼珠子和嘴巴,有時候他都覺得對方挺慘的,應該扒皮抽筋,碎屍萬段才是啊。
玉容還是太心軟了。
戚不聞的唇角似有若無地勾了勾。
當時的他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春去秋來,穿越者痛哭流涕,他愉悅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