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波在陰影區內有著完整的時間,不受困倦與饑餓的操控可以隨意支配每一個時刻。然而這就像某種悖論,在現世的時候恨不得把一分鍾掰成兩半,真的在陰影區有了近似無限的時間卻隻能無所事事地東西溜達。實在無事可做的情報官在一次跟隨震蕩波走向科學院的路上恍惚間覺得自己正在走向死亡,這又有什麼不同。

死亡常被形容為去往另一個世界,而已經走不出陰影區的自己是否對原來的世界可以宣稱為死亡?這又有什麼不同?聲波摸了摸自己的火種艙,突然好奇起火種為什麼而躍動,即使在固定的範圍內把火種拿出火種艙機體也不會停轉,神的賞賜就跟機體要靠能量礦維持活動一樣理所當然。

聲波索性直接半路改道回了實驗室,開始對自己的火種進行結構分析,雖然沒了計算機和各種實驗設備的輔助聲波隻能一個個手動設置參數和調用數據來進行分析將會使這個過程的耗時多上好幾倍,但畢竟現在聲波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大量的猜想假設、構建的結構模型在聲波的思維模塊內展開,聲波關閉了一切對外界的感知儀器,連同內置時間裝置一起。然後沉入自己的思維,畢竟在一個死亡的世界裏獨自知曉時間的流逝略有些殘酷和毫無意義。

聲波從思維中回來的時候大概是現世的一個上午,因為透過窗戶能看見恒星光,科學家也在實驗室的數據板上寫寫畫畫 。聲波就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直到下午科學家離開,前往科學院空出試驗台前的位置,聲波又盯著那個空位置看了很久,然後情報官做了一個決定。

聲波決定拆分自己的火種。最終輸出結果與第1869號模型相吻合,證明了火種由大量微觀粒子糾纏組成,產生的一種原質場又抑製整體係統的熵增,使其維持在相對穩定的糾纏熵狀態最終凝結成可為光學鏡所見的或藍或綠的實體物質。而沒有條件製造足夠強的能量波動把完整火種整個躍遷出陰影區的情報官為此做了詳盡的計算與計劃,推演程序在聲波的主機內跑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情報官又無所事事地跟著科學家、跟著千斤頂、跟著紅蜘蛛、跟著任何他所熟知的機往來於他們的工作場地,享受著和平時期才會有的千篇一律的枯燥。

每一部分的粒子數低於一個能量閾值才能在場強不足的情況下保持穩定,而兩部分的粒子團又要高於一個距離閾值才能不相互糾纏影響。

大概是半個新城區的距離。聲波想。

到秘銀湖完成第一次火種拆分後聲波尚還感覺良好,除了能量液循環效率下降了五個百分點讓他覺得氣體交換有些不順暢以外,保持著十分清醒的意識將這一片生機之地錄入了自己的數據庫。但當情報官走完他最後想去的一個地方,情況顯然變得十分糟糕,平日裏靈敏的音頻接收器已然失靈,過低的能量泵出效率讓幻覺充斥著整個思維模塊,寂靜的聲音縈繞盤旋不去,情報官意識模糊地行走在離科學家實驗室外一個街區的狹窄街道上,頭頂街燈柔和的光穿其而過,讓聲波覺得他好像下一刻就要飄散在這不安的夢幻中,等到意識一晃再清醒時卻已經回到了實驗室內部。

他的視覺已經不再清晰,但聲波靠近震蕩波時看見他仍在尋找他。聲波在芯裏回應著一句一句 “Shockwave.” “Shockwave.” 但他的發聲器也失靈了,如今沉默成了他的永恒之聲。

等到科學家本次實驗最後一次嚐試時,聲波將機體上能源集聚程度最高的鐳射槍融進了支離破碎的火種艙,他聽見自己提前錄好的聲音完整地傳到了現世後放任意識逸散消失,安然等待著不知是否還有的再次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