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又下雨了嗎?”
她坐在床邊,背影瘦小單薄。
我幫她疊好衣服,站在她身邊。
她的眼睛裏有淚光,像窗外的雨。
“阿黎。”我叫她,她似乎沒聽到,我俯身,握住她的手,“我是小喻。”
她慢慢點頭,但是沒看我。
她說:“給我講講以前的事情,好不好。”她的手冰涼,我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抱著她。
我說:“好,你靠著我,我說,你聽。”
我和霍黎的第一次遇見,是在高二,我的父母離婚,母親帶著我轉學,第一次進校門,就碰見了她。
我對環境不熟悉,她就熱情得帶著我在學校轉悠,恨不得帶著我把每層樓都走一遍。
不出意外,我的同桌也是她。
我挺好奇得為什麼她帶我逛了那麼久,還能每節課都那麼精神,我剛上一上午課,下課就自然得融入睡覺大營。
我叫莊喻,比她小幾個月,她叫我小喻,一開始不是很能夠接受這個稱呼,因為我媽也這麼叫我。
“那我的輩分豈不是高了好幾度!”我從她的臉上竟然看出點興奮,“你為什麼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我無奈搖搖頭,“不是看上去,就是很高興!”
“高興什麼?”
“交了個新朋友!”
那天陽光很明亮,剛好照著她,笑起來有酒窩,臉圓乎乎的,我第一次覺得一個人這麼可愛和招人喜歡。
後來,我們的交集越來越多,她經常問我題目,“小喻,教我這道題,還有這道,我真的學不會嘛……”
每次我都不厭其煩和她講解,有些喜歡起哄的同學每次看到我們倆在一起,都要說“喲,莊同學又給小霍開小灶啊?”
“學霸哥哥,也教教我嘛……”我打掉這些兄弟故意來惡心我的手,“有這惡心我的時間多刷幾道題。”
“多刷幾道,清華北大能把分數給我打點折嗎?”
“不知道,不過我現在能把你手擰骨折。”我盯著他放我肩膀上的手,他立馬饒命般走開。
霍黎這個時候還在旁邊吃瓜,我也是第一次見這麼開心吃自己的瓜的人。
一次月考前兩天,我旁邊的位置空了,霍黎沒來上課。
我問她的朋友,小周說她生病了沒來。
我看著空空的座位,感覺那一天我的心也空落落的。
缺了一個人,就好像缺了很多東西。
晚自修,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從後門進來,坐到我旁邊,我壓低聲音,驚訝得問:“不是病了嗎?你休息不到一天就病好了?”
“那是,我的自愈能力可厲害了。”她戴著口罩,能聽出來聲音還是悶悶的。
“如果還是難受,不要逞強。”
“不難受,快給我補補課,今天講了什麼,感覺我錯過了一個世紀。”
我給她補了一晚上的課順便還把一些從犄角旮旯裏聽來的八卦講給她聽。
“沒想到啊,你也喜歡聽八卦。”她看著我笑,我不好意思抓抓頭發,“就……偶然聽到的……”
“幹的漂亮,下次我錯過什麼,也靠你了!”她說著神神秘秘打開背包,拿出三顆水果糖給我,“我其實帶了很多…但是被我偷吃掉一些……”我看她不好意思的樣子,接過糖,“謝謝。”
“就當你補課的酬勞啦!”
不知不覺入冬,班上的人恨不得整個人都粘在教室裏,還有互相抱著取暖的。
霍黎裹著大棉襖,手裏還有暖手袋。
其實我不算冷,她卻熱情得把暖手袋塞我手裏,“暖暖手,今天特別冷。”
“不用,我不冷。”
“你手都紅了,小心別生凍瘡了,這麼好看的手……”後麵這句話很小聲,但還是被我聽見了。
我看了看我的手,她之前說,是骨節分明,還是白皙的。
“不會的。”我趴在桌上,把手枕在頭下麵,“你喜歡雪嗎?”她也趴在桌上,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挺喜歡的。”其實說的有點違心,我並不是特別喜歡冬天,初三那年冬天,爸媽開始無休止吵架,有天晚上在家裏開始砸東西,我被鎖在門外,拚命拍門他們也不開。
臉和雙手都是通紅的我隻能去敲鄰居阿姨的門,讓她收留我一晚。
那是我感覺最冷的一個晚上,心就像冰窟一樣,怎麼捂都捂不熱。
“我特別喜歡雪,我生在冬天,小時候過生日,還要趁下雪跑出門去用雪堆一個蛋糕,插幾根蠟燭,我媽笑我傻,我不覺得傻,反而,特別特別快樂。”
我聽著也覺得快樂,能把寒冷的冬天過得快樂,對我來說,那很難得。
11月23日這天,下雪了。
原本以為大家對這個沒有興趣,結果下課走了一大批人,滾雪球的,打雪仗的,快樂和剛才上課死氣沉沉的高中生是兩個人。
“你看,雪很純潔,是四季的結束語,我們馬上又過了一個輪回。”霍黎靠在欄杆上,伸手去接雪花。
“多年後的今天,我想起來此刻的我們,依然會很快樂。”她的眼睛裏像是有星星,說出這話的時候,就像一位小詩人。
“會的,我們都會。”我輕聲開口。
一天母親和我來電話,說自己和一個叔叔現在相處很好,想要結婚,要問問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