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興地吃著這些果實,將爛手指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
四五天以後,當我再次想起此事時,又活動了幾下手指——手指還是沒有爛掉。
4
那是秋風刮起的一天。失明的巡禮者側耳聽到已變黃了的落葉簌簌落入背箱的聲音。踏上旅途將近五載,還未見到要找的人。秋風又一次刮起,行走在旅途上的人的日子真是過得飛快。讓幼小的愛女看到自己這副悲慘的樣子,作為母親,真是痛苦。母親用手摸索著孩子的臉,將自己的臉貼在孩子的小臉上。
“媽媽,你冷嗎?”
“不,我不冷。你自從在赤穗感冒後,就一直沒有好……”
“哎呀,媽媽,村裏的孩子們又要過來了,媽媽,真害怕。”
“你呀,咱們又沒有做壞事,怕什麼呀。”
“但是,江戶畫和豆子都用光了。如果他們說’不給豆子就不讓你們過去‘,那可怎麼辦啊?”
二人忐忑不安地站在瓦頂板心泥牆的牆後,不知如何是好。村裏的孩子們看到失明的巡禮者的樣子,覺得不讓他們過去,很是可憐。
那晚,我帶著她們到我家住宿,聽著她們可憐的遭遇,也不禁落下眼淚。
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位失明的母親如今怎麼樣了?
那個女孩子如今身在何方?
即便是我自己,如今也是羈旅之身。
想要通過山路,
卻被帶著荊棘的灌木叢擋住去路,
待將灌木叢拔去,
夜幕已經降臨。
我的村子在山腳下。太陽一落山,周圍便會突然暗下來。小酒館白色的牆壁上,夕陽的餘光宛若已死去的螢火蟲般,發出淡藍色的光芒。深秋時節,蕎麥花在紅色的莖稈上瑟瑟發抖。翻越山嶺,終於到達村莊的旅人們,看見山岬處點亮的長明燈,便安下心來,開始懷念起故鄉。而那一邊數著寺廟裏敲響的鍾聲一邊回到家中的一群孩子,還有那隱約聽到的小曲,足以讓旅人的淚水噴湧而出。
七八歲時便去了金山,
不知可挖到了金子,
亦不知是生是死。
兩年過去了,
音信全無,
在第三年的三月裏的一個夜晚,
我收到了來信。
上麵寫道:
你也來吧!
我點亮常夜燈後,有氣無力地走在坡路上。旅客們莫名地覺得這個少年很是眼熟。少年點亮的常夜燈的光亮,照著旅人憔悴的臉頰。彼時,旅人的心中,沒有功名的都市,沒有繁鬧的街道,有的隻是想要依偎著的故鄉的母親。
5
她是我在學校裏的一個朋友。我一直叫她“小美,小美”。她的衣袖裏,總是裝有很多紅的青的紫的毛線。那衣袖裏,還有用絲線繞成的手鞠,用友禪綢子布條做成的小布袋。當時,她還會從衣袖裏拿出紅色墨水寫成的一百分的抄寫作業給我看。我們總是在小美的家門口玩耍。小美家大門的頂棚上有一個鴿子窩,我們看到鴿子們有著可愛的小眼睛。因為它們和我們很熟悉了,所以即便趕它們,它們也不會逃跑。對了,小美的眼睛和鴿子也有幾分相似呢。由於學校離家很遠,所以小美一般要比我晚一個小時才能回到家。我便在小美家門口等著她。阿美拿出了為之自豪的抄寫作業,我也拿出了我畫的圖畫給她看。阿美非常開心地看著我的畫兒,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安慰。
6
在給土地神上了新年頭炷香後,我抱著《加藤清正英雄傳》和《岩見重太郎一代記》的連環畫回家,途中看到一匹紅色的馬和一匹白色的馬在山岡下的青草地上奔跑,聲音很是響亮。向來喜愛馬兒的我,也跟在奔跑著的馬兒後麵跑了起來。一位騎著白馬身穿天藍色短裙的外國婦人,望著我笑。外國男人從馬上下來,將我抱到了馬背上。但這之後的事情,我現在已經忘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