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春·尾卷 (2)(1 / 3)

麵前便是依山就勢修建的城堡——祁山堡。東西長達百餘裏的寬闊川壩中,一峰突起,高數十丈,四麵如削,高峻挺拔。峰頂濃蔭之中,祁山堡隱約可辨。而此時,據守在這裏的,便是已升為刺史的趙昂。對於趙昂,都講祭酒馬超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是,當細作稟報隨趙昂一同保守祁山的還有他的妻子王異時,都講祭酒馬超的臉色頓時陰鬱了下去。

按理說,仇人見麵,自當分外眼紅,但都講祭酒馬超這一次卻格外的冷靜起來。他在這個名叫王異的女人麵前,卻想起了曹操常常教導自己將領的話:為將當有怯弱時。

為將當有怯弱時。

不管這句話作何理解,都講祭酒馬超此時便遵循了這樣的原則。

他怯懦了。

恰是黃昏,都講祭酒馬超傳下軍令:安營紮寨,對祁山堡圍而不攻。然後,他便獨自走上了一麵山坡。居高遠眺,西漢水在殘陽下滾滾西去。他很少這般對著蒼茫天地悵然凝望,但此刻,泛著金色波光的西漢水卻突然晃痛了他的眼睛。他以手掩麵,胸中倏忽變得空空茫茫。

少年馬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爹,你在想甚麼?”

都講祭酒馬超回過身來,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突然,他問道:

“承兒,王符的《救邊》你會背罷?”

馬承一愣,父親很少考問過他們書讀得怎樣,如今這是怎麼了?

馬承扭捏了一陣,說道:

“爹是知道的,論背書,孩兒是無論如何也背不過馬秋的。”

“能背多少背多少罷!”

都講祭酒馬超卻並不罷休。

無奈,馬承隻好搜腸刮肚起來。

“……今羌叛久矣!傷害多矣!百姓急矣!憂禍深矣!……”

情急之下,卻也憋出了一句。

身後傳來兵卒們紮寨伐木的篤篤聲。都講祭酒馬超喃喃重複著這些詞語:

“久矣!多矣!急矣!深矣!”

【肆】

這一次曹軍來得很快。

冀城的楊阜與薑敘深知,如若還像上一年,救兵遲遲不發,一旦被馬超占了先機,等待他們的將是甚麼。駐守長安的護軍將軍夏侯淵在一日接到數十封急報的催促之下,不等鄴城曹操的指示,當機立斷,親自督糧在後,命平狄將軍張郃率五千步騎兵,擔任先鋒,從陳倉小道而入,疾援隴右。

與此同時,已是古稀之年的韓遂出兵興國,與氐王楊千萬、阿貴合兵一處。

都講祭酒馬超知道,這便是義父韓遂與自己遙相呼應的舉措。此番重回隴上,他甚至沒有給韓遂送去隻言片語,他知道,那種久經考驗的默契,勝過萬言千語。

此刻,渭水之畔,一支萬人組成的羌胡大軍已經枕戈待旦,等待著曹軍的到來。

圍困祁山堡三十餘天,攻守雙方未放一箭,都講祭酒馬超便拔營而去了。

這讓已經準備拚死相搏的守軍大為吃驚。當都講祭酒馬超統軍離去的時刻,他回望那座城堡,終於看到了那雙令他刻骨銘心的眼睛。連日來,縱使劍拔弩張,氣氛凝重,但祁山堡風平浪靜,攻守雙方的領袖竟然沒有打過照麵。此刻他棄之而去,趙昂與王異夫婦方才出現在了城堡上。這個堅硬如鐵、以一肚子的漢家道義武裝起來的女人,望著兵不血刃便揚長而去的敵人,目光中卻少有的惆悵起來。她不能理解這個在她眼裏有著狼子之心的蠻夷男人何以如此,他的退卻,居然讓她感到了一絲悵惘。他們的視線穿透森森古木,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她終於像一個女子般感到了自身的脆弱。

不理解這個男人的豈止祁山堡上的王異。

陳兵渭水的羌胡大軍也對這個男人大惑不解了。他們在老將軍韓遂的統領之下,與以張郃為先鋒的曹軍遙遙對峙。隴上的又一場大戰迫在眉睫,隻等著這個男人率部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