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紀年 章武三年 白帝城
寢殿內,文武官員淒淒切切,大床之上,仰臥著一位麵容枯槁的老人,雖身著蜀錦滾龍袍,但卻麵色蒼白,雙眼深凹,已是一副燈盡油枯之像。
此人,正是大漢皇叔,後漢之主,劉備,劉玄德也。
帝執亮手,相看淚眼:“丞相,這大漢,便托付於你手了。”
亮涕泗滿麵,近不能製,大呼曰:“陛下!”
帝曰:“人皆有一死,我何能除外,切勿傷悲。”
帝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萬望莫負黎民百姓之願!”
亮涕泗橫流,躬身拜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
“父皇!”後主執帝手,悲然高呼,情真意切,諸臣工皆淚流不止,歎其純孝。
孩子大了,小小的手掌已能握住自己的手,雙目盡是不舍擔憂,帝喟然曰:“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勿遺朕誌,勿忘父言。”
雙眼長闔,百官嚎啕不止,當是時,滿城白綾,戶戶戴孝,悲慟嚎哭之聲,直達九霄。
大漢,最後一位仁君,與世長辭。
死,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除了死過的人,恐怕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但想必,應是長睡不願醒。如同睡眠一般,任由自己的意識,慢慢墜於無盡的深淵,隻是再也醒不過來。
千載幽幽一夢醒,卻道是,換了人間。
地球紀念 公元2014年 巨峽市
在高樓大廈下逼仄的小巷子之中,忽傳來大口的喘息聲,猶如溺水之人剛剛上岸聲嘶力竭的呼吸著。
玄德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扶著牆,心中納罕:此為何地?我不是死了麼,又怎會在此?
緩了一會兒,如溺水般的窒息感逐漸消融,活動身體,往日連年征戰的痛處暗傷盡皆消失不見不說,目視雙手,更不同於往日雞皮枯瘦,反而錦潤有質。
這雙手,他很熟悉,憶往昔崢嶸歲月,正是這雙手,掣雌雄雙股劍破黃巾,戰董卓,鬥曹操,縱橫疆場,殺出季漢一番基業。
莫非大漢先祖在天有靈,又讓備重活一世?
玄德啖破手指,以血為祭,稽首朗聲曰:“皇天在上,列祖列宗為證,備此番重活一世,必上衛皇綱,下護黎庶,重塑大漢,救漢天子於危難之間,若有違此誓,神人共棄之!”
雙眼微眯,玄德心中暗恨:曹阿瞞,此次,我必食汝肉,寢汝皮耶!孫權小兒,此番,吾必為弟報仇耶!
起身,卻見地麵平整,以磚石建之,錯落有致,又見兩邊牆壁,似用琉璃敷之,雖處於深夜,但卻仍有瑤瑤之光閃爍,桂殿蘭宮,不比其萬分之一豪奢雅致。
牆上又有一怪物,半人多高,一人多厚,周身乳白之色,形成四方,似以鐵定嵌入牆上。物有一大口,用柵欄蓋住,其裏看不真切,有群蜂圍繞之聲傳出,微風暖暖,正值仲夏之夜,稍傾,玄德已出一層薄汗。
樂府詩雲“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
玄德仰而視之,卻見兩側高樓鱗次櫛比,穿青雲,透雲霄,直插霄漢,若在其頂,或俯身可觸北鬥矣。
晚風和煦,又添歡聲笑語;異香撲鼻,未嚐垂涎欲滴。萬物種種,皆非大漢所有。
“此若為仙界呼?”
心中慚愧:備,敗軍之將,一未能救萬民於水火,二不能扶社稷於傾頹,又有何麵目添列於此?當請上仙逐之。
玄德即出小巷,卻見燈火通明,雖是夜色,卻亮如白晝,亦有七色之光直射雲霄。馳道之上,有紅綠黃三色燈,四輪鐵馬車川流不息,亦有身著綠衣小吏指揮交通,鐵馬車隨綠而行,隨紅而止,井然有序。
吾若得此車百輛,虎豹騎齏粉矣。玄德暗歎。
往來街道,行人熙熙攘攘,或三五成行,或兩兩湊趣,好不熱鬧。店鋪牌匾,皆以彩燈裝飾,筆畫消減甚多,玄德勉強一一認得。
“此必不為漢家仙界。”
但見男女老少,皆坦臂露腿,如著睡服行走。不尊周禮,男女不避,此地又怎會是漢家仙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