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時代的洪流(1 / 3)

做了兩個菜,一個煙筍炒臘肉,一個釀豆腐。這兩個菜都是家裏帶過來的,按謝錦舟的話來說就是純正的家的味道。

他是個很戀家又很懷舊的人,所以他畢業一年多了,還沒有成為一個專業的職場人。

我沒買酒,因為我料到了謝錦舟一定會買,他就做好了就算我不喝他也喝點的打算。他拿了一打罐裝的純生,這個味道沒那麼衝,進口舒服。

那時候讀書,我們宿舍四個人經常在放假離校前一晚,叫上謝錦舟來宿舍喝酒吹牛。那時候錢不多,純生便宜,所以每次都買純生,剩下的錢就能多買一些好吃的。

“喝純生沒問題吧?”謝錦舟看著我。

他這一問,搞得我不好意思了:“當然可以啊,懷念一下讀書時候的味道!”

“你小子,我就知道!”謝錦舟邊笑邊開酒,“怎麼樣,你現在這個工作?”

我夾起一塊釀豆腐放到謝錦舟碗裏,憨笑道:“就那樣咯,現在做的需求評審,每天去開發那邊催債,然後去實施這邊懟人,老鍛煉人了。”

他拿起酒跟我碰了一個:“可以哈,你小子坐上了我夢寐以求的崗位。”

啤酒入口,氣泡滋啦啦地冒,小麥的香氣充盈整個口腔,冰涼的液體鑽進體內,讓我暈乎乎的周六立刻清醒過來。

“你這房子多少錢租的?”

“一千六,還可以吧?”我得意洋洋。

“真不錯誒,我以為這房子怎麼也得兩千往上走吧?在廣州,還是精裝修,太美好了!”

“那是,房東是我家親戚,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道。

謝錦舟給我一句話搞懵了,納悶道:“親戚還收一千六?”

“就是親戚才收一千六啊,租給別人他租兩千多呢!”

“也是,能便宜幾百塊也很好了,這地段那麼好,還精裝修……”謝錦舟說完,咬了一口碗裏的釀豆腐,湯汁四溢,“太好吃了吧!”

我聽他這麼一說,心上開心極了,也給自己夾了一塊,咬上一口——油豆腐作為外衣,輕輕咬上一口,浸滿帶著肉香湯汁的豆腐被咬破,裏麵包裹著的是以豬肉作為主料,馬蹄香蔥做輔的內餡,油滋滋的,卻又因為馬蹄的存在並不覺得膩,仔細品嚐,還有胡椒的香氣。薄如蟬翼的豆腐包裹著肉餡一起咀嚼,湯汁、油香、馬蹄的清爽混合在一起,汁水充盈,回味無窮。

是家的味道。釀豆腐這道菜寓意著團圓,每當中秋、過年,家家戶戶都有這道菜的身影。釀豆腐的樣子就是圓滾滾的,寓意自然也是如此的溫暖人心。

“錦舟哥,真好吃。”

“是啊,你自己做的?”

“我媽寄給我的,那次我跟我媽說想吃釀豆腐了,她就寄了一些給我,這個臘肉也是她寄給我的,你快嚐嚐。”

“嗯!好吃!煙熏味是咱們家那種柴火熏的,好吃!”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一個是原材料好,第二個也是你做的好吃!不錯,現在廚藝有長進哈!”謝錦舟看著我笑,“那時候我們去古城住民宿,你當時做飯啊,把我愁的,想不到你小子現在都能當廚師了啊!”

我拿起啤酒,跟他碰了碰:“來這邊後沒事就自己做飯,慢慢的就越做越好啦!我記得去年你在長沙的時候,不也是自己做飯,然後每天中午往公司帶嗎?”

“對啊,那時候在長沙好苦,工資又低,房租也少,當時我每天晚上自己做飯,晚上八九點才吃,剩下的就第二天中午帶到公司去吃。我那會兒每天都在想,一個月工資就三千多,交個房租一千塊,一個月就一千多夠我生活,根本存不到錢,我在想為什麼要離家,可能我回湘南都能存下錢吧。”

那時候謝錦舟剛畢業,辭了原本的工作孤身一人來到長沙,說要在長沙闖出一片天他,跨專業做了新媒體運營,結果卻是輸得遍體鱗傷。

“我記得那時候剛好端午節放假,回到長沙的當天晚上,我說切個芒果吃吧,好家夥,一刀把手指頭切下來一塊肉,跑到樓下的診所去上藥,說要做個無線縫合,渾身上下的錢加起來不超過一百五十塊錢,她收我一百六。好在當時在跟我一朋友打電話,對方馬上轉了兩百塊錢給我應急。後來要我去打破傷風,大晚上十一二點跑到大醫院去打針,一開始覺得沒什麼,後來我媽知道了,打電話給我。我以為她會埋怨我,來當馬後炮的,誰知道她問我是不是好難受,我‘哇’的一下哭了出來,我說今天切了一下花了兩百多,夠我一個多禮拜的夥食了。我那時候心上就想啊,要是我仔細一點,沒切到手就好了,兩百誒,我這個禮拜不知道能吃多少好的了!”

我微笑著看著他,心上引起共鳴,沒說什麼,又拿起啤酒跟他碰了碰。

他喝了一大口,看著我:“讀書那會兒覺得,兩百塊根本不算錢,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買工作牌就花了兩百塊錢,最後收回來隻有六十塊錢。那時候無所謂啊,覺得兩百塊能有多少錢啊?那句話怎麼說來著?2021年的我不經意間開的槍,在2023年正中我的眉心。”

“來來來,為當年的謝公子幹杯!”我又舉杯,但他卻不跟我碰了,放下酒瓶,又夾起一塊釀豆腐,蘸上我調的辣椒醬,大口吃著。

我看著謝錦舟埋頭吃菜的樣子,心裏五味雜陳。實習一年加畢業一年,這是謝錦舟進入社會的第二年,此時的他已經褪去了少年學生氣。從我進入大學他就一直留著的中分長發也剃成了現在的短發,他說他不喜歡用發膠發膜,可現在他的頭發堅挺得很,連發際線也逐漸往後移,頭上的青絲在燈光的照耀下,也有幾根銀發藏在其中閃著白光。

三年前,我大一,他大二,我每每看到他都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做什麼事情都是那麼的自信,那麼的遊刃有餘。後來他畢業,我們還是能夠經常聽到他在學校裏的那些神話,輔導員也經常拿他和譚若銘的大學事跡拿來給我們講故事,要我們向他們好好學習。

後來謝錦舟的工作越來越差,一年換了五六家公司,而譚若銘卻在那一家公司穩紮穩打,又是漲薪又是晉升,他的傳奇故事逐漸成了學院的標杆。

而謝錦舟,卻越來越變得透明,仿佛出了社會的他和在學校的他,不是同一個人。

有人說,是謝錦舟的適應能力太差,大學一帆風順,被迫離開舒適圈後,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接受這一切。

也有人說是他運氣不好,從實習的公司,再到自己畢業後入職的公司,工資待遇永遠不盡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