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汶川的那三天(5)
天漸漸暗了下來,我接到台裏領導打來的電話:“要回避一些過分災難性的鏡頭,多關注一下農民,做一些災後怎麼辦的報道,多報道知識性的選題。”我冷靜地想了一下,是啊!拍到這些死啊傷啊的鏡頭,報道什麼呀?難道就是說哪裏死多少人嗎?不行!我們不能這樣拍下去,拍多少都是沒有用的,教學樓坍塌的事件已經報道過了,我決定去村民家裏,天黑了,小楊問我:“我們去哪裏住?”我也不知道去哪,不管怎麼說要先買一個手電筒,在這漆黑的夜裏,不管去哪也要有個亮啊。從聚源中學出來天完全黑了,大路上到處都是人,路邊的一個小商店也塌了,商店的主人一邊從亂瓦堆裏翻找著東西,一邊順口說價就賣,我走過去問了一句:“你這有電筒嗎?”主人說:“有,就在那個桌子上。”我一看一堆手電筒,個個都變了形,不過都亮,在這個時候我不會和他講價的,拿錢就要買,這時有一個人過來問:“你是電視台的吧?”我說:“是啊!你們晚上去哪裏住啊?”我說:“現在還沒有地方呢,要是有地方就休一會,沒有就在這外邊過夜了!”那個人說:“我叫廖強,你們去我家吧,我哥的孩子剛死了,我媽哭得死去活來的,你們去了,也許會好一些。”我一聽這樣,我和小楊決定,去!
小村莊離聚源鎮3公裏,廖強推著摩托車帶著我們的設備,我們走了有一公裏,一輛汽車追上我們:“快上車,你們怎麼不說一聲,我看到你們來這個方向,我就追上來了。”我們上了車來到這個村子,車不能再往裏走了,司機說:“你們明天幾點出發,我早上來接你們。”我說:“9點吧。”車回去了,前邊不遠有女人的哭聲,廖強說:“我媽還在哭,那個就是我家。”走進院子,正房倒了,院子裏用一張大苫布做了一個臨時帳篷,這家裏七口人,有廖強兩口帶個小孩、有哥哥嫂子和他們的女兒,哥哥的孩子在聚源鎮中學讀書,昨天地震時死了,廖強媽媽聽說孫女死了就一直在哭,說心裏話,這種情況我不知道說什麼,廖強的愛人問:“你們吃飯了嗎?”我這才想起來真還沒有吃,還是上午吃的那包方便麵和那點粥。我說:“沒有吃,要是有剩飯就吃點,沒有就算了,也不太餓。”其實真的好餓呀!
廖強的愛人拿出一鍋大米飯,她說:“這是早上做的,全家人誰也沒吃,吃這個行嗎?”我說行!任何菜也沒有,有醬油就行了,我覺得這應該不是過分要求吧,可是萬萬沒有想到,老人家一邊哭著一邊說:“就那麼一點點醬油了,我孫兒明天還要吃飯呢!”天哪,我犯錯了,我不知說什麼好,廖強愛人說:“我去給你們拔蔥吧,你們北方人不是喜歡吃生蔥嗎。”我有點不敢再說什麼了,真怕再傷害老人家。就這樣我吃了幾口剩飯,飯明顯的餿了,我很怕壞肚子,因為還要做節目呢!又咬了一口大蔥,我一摸包裏還有一包方便麵,太好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拿出來想和小楊分著吃,沒有想到,廖強的兒子發現我們有方便麵,哭叫著要吃,我馬上拿給小孩,就這樣我們的晚餐結束了。
我們不能和他們家人住在一起,廖強就找來一塊小苫布,用一根木棍支撐起來,不知道廖強從哪找來一塊90厘米寬的木板,這就是我們兩個的床了,為了保住我們的設備,攝像機隻好抱在懷裏,我們兩人頭和腳顛倒著躺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