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沿著鐵軌緩緩的往北行駛,轟隆隆的聲音吵得白術一夜無眠。
此時天剛蒙蒙亮,她用手撐著下顎,目不轉睛的望著遠方。
窗外是她從未見過的小麥田,車內涼颼颼的,她忍不住挺起身子,搓了搓胳膊。
這是十七歲的白術第一次坐火車,也是她第一次來北方。
車廂內時不時響起小孩哭鬧的聲音,每個旅客臉上都帶著疲憊,隻有她鄰座的中年女人,一大早就哼著小調舉著鏡子在化妝,廉價的化妝品在她臉上顯得淋漓盡致,周邊劣質的香水味掩蓋了火車上難聞的氣味。
這是白術的母親,楊素琴,她的父親半年前因為車禍意外去世,隻留下她們母女二人。
楊素琴向來都是好吃懶做,白父在世時全靠他一人養家糊口,好在他工資樂觀,也足以支撐一家三口的生活。
白父意外去世後,楊素琴更加頹廢,拿著白父的賠償款,日日在麻將館裏虛度時光,輸了不少錢。
兩個月前,楊素琴迷上了網絡,在微信上聊了一個北方人,據說是個離異的,也帶著一個小孩,兩人聊得很投機,男人時不時給她打上一筆錢,哄得她連北都找不到。
短短兩個月,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楊素琴迫不及待賣了南海的房子,帶著白術北上尋夫。
白術看著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臉春風得意的母親,忍不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但願這個男人是個靠譜的。
楊素琴放下手中的鏡子,把桌上的化妝品一手掃進黑色的帆布袋裏,白術看到她的口紅蓋子都沒合上。
“小術,等會來接我們的那個人你要叫林叔叔,你別老是癱著一張臉,跟死人臉一樣”,或許是楊素琴的聲音過大,惹得車廂裏的人都把目光投來。
見白術不做回應,她又自顧自的說“你林叔叔在當地可是小有名氣,我們去了就是跟著他吃香喝辣的,攤上我這個媽,算是你的福氣”。
從一線城市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真是好福氣。
下午四點,母女二人終於到了扶貧鎮,扶貧鎮鎮如其名,一眼望去確實需要扶貧。
出了車站,一個身穿白τ,身高不過170的微胖中年男人朝她們走來,楊素琴一改往日的跋扈,挽著男人的胳膊,一副小女人溫柔的模樣,“小術,快叫人,這就是你林叔叔”。
“林叔叔好”。
林飛明掐了手上的煙,扔在地上,又順勢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漏出一口黑牙,“哎,你好你好”。
短暫的寒暄後,林飛明帶她們上了一輛破舊的小麵包車,車上的異味和火車上難聞的氣味有得一比。
後座上堆滿雜物,白術三分之二的臀部都是懸空著,不是沒有位置,隻是她不想與那堆雜物靠得太緊。
林飛明車開得很快,也很不穩,好幾次白術都被顛得騰空起來。
十分鍾後,破舊的麵包車停在了一家修車的店鋪前,林飛明打開車窗,朝著裏邊喊“小兔崽子,回家吃飯”。
見沒動靜,他準備開第二嗓,“小兔……”
“別喊了”。
白術見一名男子從車底下鑽出來,手裏拿著扳手,嘴裏叼著煙,一頂綠色的飛機頭,一條花臂,好不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