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個世界上的小朋友“懂事”了開始,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純真無知的小朋友了。
而坐在酒席上的宋曉清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連她自己都覺得如此輕易的被人生、被殷曆鳴饒了過去。
讓一個根本不喜歡的男孩做擋箭牌幫你和你喜歡的男孩擋了所有的起哄和愚弄,無辜的男孩得平白無故的受了多少委屈多了多少煩惱,在宋曉清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每當想到這裏,都覺得自己應該受到懲罰。
但是她也沒有勇氣跟殷曆鳴坦白真相,直到今天。
“哎......等會兒,”李藝凝顯然是興奮了,“不是不是,宋曉清你小時候不就是喜歡人家殷曆鳴嗎!”
“不是,李藝凝,你腦子還能不能行,這件事你才想起來?”橙子驚訝,\"你這才喝多少啊大姐。\"
但是宋曉清已然是一個被時間解放的剛恢複自由身的昂首挺胸驕傲的成熟體麵成年人,視線從藝凝——橙子——又移回殷曆鳴,看見了他無名指上樸素又反著“炫耀愛情”“宣示主權”“表明已婚身份”的婚介的時候,更開心了,誇張的假惺惺的“哀嚎”,“爺青結啊爺青結,哈特痛痛!哈特痛痛到無法呼吸......”
眾人大笑,宋曉清捂著胸口往李藝凝懷裏倒,李藝凝摟著宋曉清的頭捋著她的頭發說憋哭啦憋哭啦我的寶,越捋頭發越發的亂糟糟。
可是如果真的喜歡過殷曆鳴的話,現在能說什麼呢?也應該就一兩句話就帶過去了吧。快三十的人了,大家都默認,小學時候喜歡的人,因為年歲久遠,所以不太會心碎,也很容易釋懷。
這“默認”,是我們,看別人的視角。宋曉清想。宋曉清的眼神輕輕地拂過李詣鑫。
如果上天給小五班這桌上的七個人每人一個向自己小時候喜歡的人提一個問題的話,這七個人會提什麼問題呢?
“那你小時候呢?喜歡過我嗎?”
宋曉清很想追問李詣鑫這個問題,這也是她唯一想問的問題。
她再次看向這個聚會,這個圓桌上漂亮的碗碟,這間月壇廳古典且明亮的裝潢,她的六位好朋友如今的臉龐,訕訕的覺得自己的問題真的沒什麼意義。
“我們都長大了。我們都老了。”這句感概,也就成了很多很多的同學聚會,回應時間飛逝,回應之前共同生活種種經曆的標準答案。
一頭紮進生活流的我們,計較物價的貴賤,計較明天的天氣,計較父母的健康兒女的婚事,最不去計較的,就是感情的真假與虛實。
然而整場聚會的氛圍又是如此的融洽和諧,不到三十歲的大家都剛剛開始事業的拚搏,沒有社會地位的高低,也看不出經濟實力的參差,大家都看起來頗有朝氣。聊聊工作,罵罵老板,打聽打聽當年老師和不在場同學的八卦,偶爾的冷場大家也都默契的舉杯帶過,最後橙子開始給大家drop自己女兒的小視頻,一口一個自己家的女兒全世界最淘氣最難帶,還是要給大家炫耀一下“我女真的,把我跟我老公最好的地方都繼承去了。”
“那可太好了,隨你以後禿了可咋整啊”
“劉穎可,你為了你明年博士畢業你最好是多多行善積德。”
“那我可是,唉你們知道嗎,雍和宮有點東西的。”
“你這串是雍和宮買的?我這一回國,全國的女孩兒都開始戴各種手串了,我也想買一串。”
宋曉清本以為,這場聚會,將會有很多很多關於小學事情的提及,小學是她非常快樂的時光,雖然不純真,雖然人性不完美,但是那個時候,她還沒有背上那些父母親留給她的“遺產”,她還是無憂無慮寄宿在賈母家的史湘雲,而從那之後的初中,她就變成了林黛玉。
宋曉清歎了歎氣,她並不是生性敏感的人,她隻是對於過去的事情記憶力極強,她拿起酒杯晃了晃裏麵的紅酒,一飲而盡。她多希望自己也擁有一個鄧布利多的冥想盆,把自己的一縷縷銀色記憶,與在座的各位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