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很想問問,後來呢?
但是,當老四戴著像是被油染過的淡黃色圍裙,佝僂著腰從後廚走出來後,陳安就知道這個問題不必再問了。
之所以彎著腰出來,是因為老四太高了,如果不低頭,會磕到腦袋,但是老四沒有低頭,他彎著腰,眼睛卻一直平視前方。
這個中年男人自帶一種苦悶的氣質,通俗來講,叫窮酸樣,不管誰看到他,都會覺得他是一個老實巴交,不擅長耍心眼子的人。
但是,陳安卻從這個枯瘦的男人身上,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他近乎灰敗的眸子裏透露著一點淡漠,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一樣,這個特點和柳慈洲有點像,陳安剛認識柳慈洲時,後者也總給他這種感覺,這種人好像用一塊木筏在大海上開辟過航線,不管再遇到什麼風浪,都不會在他們心裏掀起波瀾。
那時候,陳安還不懂這種氣質,他隻當柳慈洲是個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物,所以才能這麼淡定從容。
如今,陳安也見識過了不少所謂的風浪,終於明白,那種淡漠,其實是因為他們的心裏少了點東西。
對生命的敬畏之心。
陳安第一次殺人之前,總覺得殺人是一件很沉重,很殘忍的事,後來自己手上也沾了不止一條人命,哪還有這種感覺,把刀子捅進人的內髒,就和劃開氣球一樣容易。
聯想到對麵堆成一排的喪屍,陳安更是不寒而栗,普通人解決掉喪屍,哪還有心情把屍體排列起來,能把它們扔到垃圾場已經算不錯了。這個老四的心理素質該有多強大,才能忍受鋪天蓋地的臭味,將那些屍體整齊放好。
陳安心裏很清楚,這個老四手上沾的血,恐怕一大半都來源於末世之前,那時,這個世界還有法治。他已經不是普通的法外狂徒了,簡直是一個劊子手!
這樣一個人,又跟了柳慈洲,後來發生了什麼,還用問嗎?
如果有人說那個得罪了老四的村幹部一直安然無恙,陳安第一個不信。
當然,陳安心中的念頭百轉千回,實際上就過了一瞬間。
老四隻是淡然地瞥了他一眼,陳安頓時如臨大敵,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好在這種感覺一閃而逝,老四很快將目光轉向柳慈洲:“大哥,你來了。”
柳慈洲輕輕點了點頭,陳安總覺得,他的氣質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卻又說不出究竟哪兒變了。
“麵館怎麼還開著啊?這世道,還有人來吃飯嗎?”柳慈洲淡淡道。
老四往垃圾場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道:“有來吃飯的,不過他們不想吃麵,也不是人。”
他熟稔地煮了一把麵條,澆上臊子,給陳安等人一人端了一碗,又看著柳慈洲說道:“我一直在等你。”
柳慈洲頓了一下,一邊吃麵,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等我幹什麼?”
“你遇到麻煩了。”
柳慈洲動作又是一滯,什麼都沒有說,繼續吃麵。老四拿了一塊抹布,細細擦拭櫃台上的油汙,尤其是“孫家麵館”的招牌,老四擦得最為仔細,似乎裏麵有金子一樣。
然後,他又開始拖地。
老四的動作很輕緩,但是陳安等人吃碗麵的時候,他已經把這間小店打掃幹淨了。
“走吧。”
老四最後把營業的牌子一翻,外麵就變成了打烊。
直到他們離開,老四和柳慈洲的交流也就是那麼幾句話,甚至連最基本的寒暄都沒有。
你有麻煩了,你來找我了,那我就跟你走,兄弟間的情誼,就這麼簡單。
雖然此行遠沒達到預期,但老四的加入,還是讓陳安大為振奮,陳安的團隊裏有很多人,但這之中,有戰鬥能力的人其實沒幾個,而他最需要的,就是戰鬥力。
陳安和柳慈洲萬萬沒想到,當他們回家之後,竟然又見到了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