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昏黃色的混沌之中,李嘉樹坐在奈何橋上愁眉苦臉,這讓他本來有些小帥的五官變得有點普通了。
奈何橋下是陰森徹骨的三途河河水,三途河是凡間和地府的分界線,放神話時代,隔河相望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在三途河周邊偶爾會有曼珠沙華盛放,也就是傳說中的彼岸花。那花妖冶至極,攝人心魄。能見此花者,如果不是渡河之亡魂,可以說遇到了千載難逢的機遇。
可李嘉樹卻隻盯著冒著寒氣的河麵,正眼都不去看一下。
不是他不好奇,而是他來到這地府已經三年,對這裏的一切早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美女尚且會審美疲勞,何況一朵花?
再者說他在不久前終於知道了一件大事,神話時代早已是過往雲煙,地府空蕩蕩不過隻剩下枉死城內十幾個滿懷怨恨和執念的冤魂,以及主管這些冤魂的杜判官。
還有他這個唯一的獄卒。
更壞的是,因為神話時代的消亡,六道輪回自然也就不存在,這些冤魂根本無法轉世投胎。而這些冤魂存在一日,他和杜判官就要在這枉死城一天,不得離開,要在枉死城消失之前逃出生天似乎隻有超度掉這些枉死鬼。
這分明就是個死局,地藏菩薩建立枉死城的初衷是讓這些枉死的冤魂至少不用受十八層地獄之苦,可以在枉死城過正常的生活,一直活到自己的陽壽結束,親眼看到害自己的人承擔應有的報應,然後去輪轉司再行投胎。
他這樣的獄卒不過是看著他們不得離開枉死城而已,並不是真的把他們當犯人。
也就是說枉死鬼們雖然都滿懷怨恨,可也終究不是在絕路上。他們眼前總是有大仇或可得報,來世或許會有榮華富貴這些大餅在的。
然而,如今卻告訴他們時代變了,輪回結束了,枉死城不但無力懲罰那些行凶者,他們放下心中的怨恨和執念也隻能魂飛魄散,而不是去投胎。
這換誰誰能接受啊!
在這種情況下,這些冤魂心中的怨恨和執念隨著時間流逝非但不會減弱,反而還能日漸增長。
判官、獄卒和枉死鬼隻能在這個空蕩蕩的枉死城繼續對耗下去,期間或許會有個別冤魂終究想開了,自然消亡,那估計也隻會是個例。
上一代獄卒就是在知道這種真實情況後,實在受不了等同畫地為牢的生活,投三途河自盡而亡。
不管你是神職人員還是凡人,在這個神道皆已不存在的時代,死後是真的一了百了。
於是,李嘉樹補了這個差。
說起來他為什麼會補這個差事,至今他都沒搞明白。他前世在科學院工作,死於一場宇宙風暴。
死後來到枉死城,杜判官告訴他給他一個重新活命的機會,可以成為神職人員。
李嘉樹當時劫後餘生,還當是自己祖上積德,自然是滿口答應,現在想來為何在神話時代結束後他還能來到枉死城隻有天知曉了。
他這一幹就是三年,三年來兢兢業業,還指望能從獄卒開始“苟”成三界至尊。哪曾想三界都沒了,還狗屁至尊。
期間他當然也察覺到了地府的些許不同尋常,比如枉死城內冤魂稀少,整個地府的麵積在漸漸消亡,可杜判官都以時代不同,上層布局你不懂給搪塞過去,他一個小小的獄卒根本無從得知其他的情況,也就信以為真。
直到今天早上杜判官跟他攤牌了——神話時代早已結束,枉死城遲早會消失。
攤牌原因是杜判官覺得自己在枉死城繼續待下去,等不到地府消失,他可能就已經抑鬱,甚至會重蹈上個獄卒的覆轍,投三途河而死。
他不願成為地府曆史上唯一一個被三途河溺死的判官。要做出改變,決定要兩人努力超度掉這枉死城內的冤魂,然後逃出生天。
李嘉樹得知這一切先是震驚,繼而迷茫,最後就是心灰意冷。
勸別人去魂飛魄散先不說算不算殺生,這怕是比登天還難吧!再者說人家憑白冤死已經夠慘了,怎麼還能再去落井下石?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也隻有在這枉死城待到受不了,然後去投三途河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也許明天也許更久遠的時候,大家一起隨地府和枉死城歸於混沌。
想著這些糟心事,他坐在奈何橋上舉目四望,想舒緩下心情,可這裏風景一點都不美。
如西遊記裏描述:“陰氣逼人寒透骨,腥風撲鼻味鑽心。波翻浪滾,往來並沒渡人船;赤腳蓬頭,出入盡皆作業鬼。橋長數裏,闊隻三,高有百尺,深卻千重。”
當然,往來出入的作業鬼肯定沒有了,如今的地府除了枉死城那些冤魂,已然空蕩蕩。這裏孤寂地讓人有些絕望。
“你不會打算先我一步跳下去吧!”
這時奈何橋北,枉死城方向來了一個老翁,這老翁慈眉善目,風骨迥異,一派仙風道骨之姿。卻是杜判官。
杜判官與傳說中的地府判官身著紫袍,雙目如電,剛正不阿,一派大義凜然的形象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