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雨(1 / 2)

瑞安,大鄧境內。

京都的早春多雨,淅淅瀝瀝的,似席卷天幕的一方輕紗,將整個空院攏了個透。屋子前的一處石階上,一女子正踏著些許焦急的碎步,將這潤物細無聲的春雨都踏得亂了幾分。

她走進房內,將雲軟紗的床簾輕輕掀開,榻上的人正還熟睡著絲毫未見其要醒的樣子。

她又伸手搖了搖榻上的人兒:“梓涵,梓涵,別睡了,快到午飯了。”

楚梓涵向來淺眠,隻是搖了兩下,她便醒了過來,迷迷糊糊間便睜開雙眼,伸手摁著額頭,聲音還微微有些發澀:“秋荷姐姐?”

見她要叫醒的人懵懵懂懂地醒來了,秋荷便隻是隨意應了一聲,一邊熟練地挽著床前的簾子,一邊催促著:“快別睡了,大家都在前頭等著你吃飯呢。”

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頭來,看著楚梓涵問到:“你近幾日怎麼老是起的這麼晚,可是身子有什麼不適?”

此時楚梓涵已經起了身,坐在梳妝鏡前隨手挽著個雙丫髻,回答道:“沒事,應該是這幾日一直下雨,容易困的很。”

見她回應沒事,也想到這幾日確實是一直細雨不停,的確也容易犯困的很,秋荷便也就放下了心來,收拾著床鋪,就隻催促著楚梓涵到前廳去。

楚梓涵一邊回應著等會就到,一邊整理著衣服。秋荷也不等她,待自己整理好了東西,便也就出門了。

歎玉軒的院子不大,楚梓涵住的也不是主院,朝南是一寬敞結實的高大房屋,東西北門三側均為簡簡單單的平樓小屋,圍合著中間青磚鋪設的方正場地。秋荷所說的前頭,正是朝南的房子。

楚梓涵過了一會兒才出去,去南邊的房子也有些許距離,正走到前院不遠處,便聽見對麵的北邊小門傳來一陣敲門聲,聲音不是很大,混雜著雨聲,若有若無。

楚梓涵急忙撐開了手中的油紙傘,快步向門那邊走去,打開門一看,一個青年烏衣輕裘正站在外麵,並未打傘,隻不過頭上戴著一頂鬥笠,身上正披著蓑衣,濕了很多,想來是等了有一陣子了。

“打擾姑娘了。”青年柔聲致歉。

楚梓涵見那人瞧著麵熟,便問到:“公子是王爺身邊的人吧,王爺有什麼事嗎?”

玉銘沒想到自己同那女子不過是見上幾麵竟還能認出自己,趕忙微微點頭回應道:“姑娘好記性,我家王爺是讓我來還前幾日欠的茶錢的。”說罷從懷裏摸了一個錢袋子出來,雙手遞給了楚梓涵。

那錢袋子倒也不沉,拿在手裏也不過隻有些許重量,想來裏麵裝的銀錢也不是很多。楚梓涵拿在手上掂了掂,便準備收起來。

“姑娘不用清點一下嗎?”玉銘看著楚梓涵的動作,問道。

楚梓涵又瞧了一眼那錢袋子,拿著它的重量便明了了很多,玩笑道:“不用了,王爺那金玉滿堂的人,又怎麼會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長期欠錢不還呢?”

玉銘聽出她話裏有話,便也不再多說些什麼,轉身便打算離開。

“等一下”,楚梓涵突然叫住了他,玉銘轉過身來看著楚梓涵,等著她還要再說些什麼,或是還有什麼事想讓自己通傳。

可此時的楚梓涵抿緊了嘴唇,半天也說不出來些什麼,但心裏終究是懸著的。她當然知道,此時不開口自然是不對的,所以這樣無端叫住別人,出於禮貌,總歸還是要說些什麼才好。

最終,楚梓涵臉上揚起了一絲笑容,明明是安靜柔和的樣子,卻無端讓人心頭發澀:“雨天路滑,公子慢走。”

玉銘見此便也就躬身行了個禮,而後向雨裏走去了。

楚梓涵望著玉銘漸漸遠去的背影,收了嘴角的笑容,眸色哀婉,直至那背影消失了去,繼而望著門外棵棵海棠,在雨中拂去了麵上的灰塵,飄出了麵上的翠綠與桃夭。

忽有一陣風吹來,粉色的巨大樹冠發出細碎的聲響,接著,那滿樹的粉色帶著雨露飛揚而下,猶如一陣粉色旋風,溫柔地朝傘下那一身白衣的女子灑去。

頃刻間,楚梓涵的傘上,頭頂和肩上落滿了海棠花瓣。楚梓涵站在哪裏,並無反應,任由著自己衣服被弄濕。

片刻,卻聽到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梓涵!”

楚梓涵全身一顫,瞬間回過神來,轉過身向那喚自己的人望去,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站在屋簷下看著自己。

在她消瘦的額上,皺紋簇成了結,雙唇緊緊的瑉著,能看出已有幾分怒氣。

楚梓涵見她,剛要出口說些什麼。

“該吃飯了,”孫婆婆頭插著一隻木簪,麵色還有些白,說話聲也弱,而後轉過身向屋內走去,“春雨益得風寒,別在那站著了。”

大鄧世代以王氣鼎盛著稱,城中心自然就是大鄧皇帝的宮城。從南門出去,一條斜斜的紅牆磚道,連接著一個既獨立,又與宮城渾然一體的精致府邸。

府第的規製並不算大,但如果以大小來判定府第主人的身份就很可能會犯下嚴重的錯誤。府第的門正大開著,門楣上懸掛著一道壓金鑲邊,純黑為底的匾額。上麵以官梁體寫著方方正正的三個字:“煜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