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薇薇安，1994年參加完幼兒園畢業典禮後，我戴著大紅花去見了一個叔叔，他坐在椅子上俯身問我想要跟爸爸在一起生活還是媽媽。
我吃著雪糕說：不關你的事。
父母離婚後，我和楊女士住在上世紀80年代的紅磚房裏。梅雨季節，樓道裏充斥著一股難聞的黴濕味，晾在陽台上的衣服總是幹不了，鞋子陰幹後更臭！洗臉帕更不能放在浴室裏！46平米的老房子意味著洗菜的水槽也可以用來洗漱，洗菜和刷鞋，廁所每周堵一次。下水管不用就不漏。房子是楊女士的，不用交生活費，還能免費吃到豬油炒菜，油要是放多了，就叫豬肉泡菜。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和她的生活習慣保持一致，比如：早上十點半開始吃中午飯，《西遊記》，《甄嬛傳》和《家有兒女》是我們家的下飯頻道，《動物世界》也行，但隻看趙忠祥配音的。下午六點隻看央視10套的《健康之路》。《新聞聯播》結束之前必須把碗洗幹淨，地要拖到發光發亮，地上要是有頭發絲和爛菜葉就要被念叨，至少五分鍾打底。晚睡晚起最遭罪。
“幾點了，還不起啊。”
“我一哈（一會兒）要去買菜，不得人喊你哈！趕緊起來了。”
“你手機鬧鍾一直響，你背（沒有）聽到啊？”
“又睡著了啊？”
明明頭一天晚上就多次告知過楊女士我今天十點才上班，自己會起床。她依然推開我房門，拉開窗簾，把窗戶開到最大。
“快八點了嘞。”
“晚上麼不睡，白天麼不起！一點都不自覺！”
“不要以為我不曉得你昨天幾點睡的！”
“麻煩你以後大半夜少玩點電腦哈！”
明明是敲鍵盤做報表到大半夜，她依然覺得我是沉迷網絡且不可救藥的廢物。
“小絲兒（小傻逼），你看你窩的屎，臭轟完（臭死）！真的是吃得多窩（拉）得多！從今天開始減肥！不準吃貓條和罐頭！”
“又去給我睡沙發，下來！聽到背？（聽到沒）？”
“去睡你的窩，我講話你不聽嘞是不是？滾！下！來！”
“老子蜀道三哈。三，二.....”
罵完我，罵橘貓，這就是楊女士每天的morning routine（早間日常）。
橘貓睜眼第一件事：打八段錦——伸前爪，撅屁股，張大嘴，打哈欠，調整呼吸後晃動尾巴，抖動著肥臀找我媽。
噗
噗噗噗
楊女士的屁聲就像炮仗一樣響，橘貓也愣住了。
“我要和王孃孃（王阿姨）去菜場買菜，你想吃哪菜？哦，我忘記你中午不回家吃飯，啊我要去趟大潤發買點打折的雞胸肉。如果遇到正宗欸老樹恩珠（櫻桃）就買點，昨天買嘞不咋過舔（昨天買的不怎麼甜）！哎，這鬼天氣，剛剛出大太陽，現在又陰哦，直接不曉得要穿衛衣還是針織衫。”
楊女士沒完沒了地唱著rap，臨走的時候又跑到我房間叮囑：“你一哈（一會兒）起來的時候喂哈貓，我剛剛清過一道貓砂，貓貓要是窩屎（拉屎），你就再清一道，免得拉亂窩（亂拉）！聽到背（沒有）？
“嗯。” 我應了一聲，翻身繼續睡。
“媽媽....” 橘貓站在家門口，望著楊女士。
“你乖乖嘞在家家哈，我去超市給你買多多的嘎嘎（肉肉），回來做給你吃哈！”老媽喜歡用疊詞對橘貓說話。上一次她對我如此溫柔是在上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