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檔案甩在他麵前的玻璃幾上,安連生詫異抬頭,撞上一張疲憊憔悴的臉。是陳奇。一段日子沒見,他竟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幾宿沒合眼的模樣,頂著一頭亂發,下巴上也都是青青的胡茬。他胸口驀地一滯,眉頭不自覺地擰起,下意識問,安然出事了?
沒有回應。陳奇眼裏的表情分明在說,自己打開看。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夾,熟練打開,裏麵的東西露出一角,是一家醫院的複查診斷。心沒來由的一陣揪緊,握著診斷的手停在那。
看啊!陳奇在旁邊催。手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終於還是將診斷抽了出來。
他一行行的讀下去,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雙唇也抿得愈發地緊,最後把頭深深地垂下去,像是在忍受著某種極大地痛楚,渾身都在不可抑製地顫抖。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抬頭,衝著麵前的人大喊了一聲。
你混蛋!
聲音卻是從兩個人嘴裏同時發出的,不同的是,陳奇重重的一拳隨之而來,打在他臉上。打得他怔住了,打得他不知所措。
安連生,你自己看,你給我仔細看清楚了,這個孩子是誰的!陳奇紅著眼晴大吼,整個影樓的人都詫異地望向這邊。
聽完他吼得這一句,安連生呆呆地望著他,漸漸的,那目光開始變化,摻進了震驚、痛心、難以置信,像是觸礁的海浪,迅速地翻湧起來。他死死攥著診斷,細細地,一遍又一遍地讀、看,最後目光落到那串代表時間的數字上。
那天,居然是那天!安然18歲生日的第二天!他記得那天他出於愧疚和補償的心理,在公司請了半天的假,提早回到家裏,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安然的確很高興,她拉著她的手走到房間裏,要他補給他一個生日。
那天,有音樂,有蠟燭,有鮮花,有蛋糕,還有很多很多的酒。她醉了,他也醉了。他聽見她口齒不清地說,安連生,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你啊,對了,你不知道。他看見她把頭搖的像撥浪鼓,拚了命一般地否決自己,心就忽然疼了。
那時他想,反正兩個人都醉了,醒來以後誰會記得清誰說過的話呢,於是他笑著扳住她的肩,對她說,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一直都知道。
最後,他對上她有些發直的眼,一字一句,認真的說,因為,安連生也喜歡安然啊。然後自己便失去知覺,一醉不醒。
翌日晌午,當他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周圍的一切都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安然也已經去上學了。他以為是陳媽打點的,所以半點也沒有多心。生活依舊如常,安然沒有顯出半點異樣,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他以為,那些醉話,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記得。
但是現在。
安連生,你是個禽獸,你連自己的養女都……陳奇的話還沒罵完,安連生已經推開他拄著拐艱難地跑出影樓。不一會,外麵就傳來車子開動的聲音。
他脊背一軟,雙手捂臉,緩緩地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