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大巴晃的她頭疼,靠著泛黃的窗,窗縫裏斑駁的紅鏽和沉積的蚊蟲屍體,記載著這輛車的今生……
她撰住粗硬硌手的窗簾,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已經行進塬城範圍內了,掀開一角窗簾,車輪裹挾著黃沙,宣泄在幹燥的空氣裏,路邊是防沙的樺樹,白楊,陽光照在沙地上,晃眼的很……
“前麵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就到了,還在睡覺的可以叫醒了啊,收拾好行李。”售票員是一位中年女性,帶著一個黑色的鴨舌帽,臉上又捂著一張綢布,皺皺巴巴,隻留下一雙眼睛,眼角的溝壑裏是塬城的風……她在這條路上待了十幾年,哪怕是閉著眼睛,光坐在車上聽著風聲,也知道到了哪裏。喊完話,她又坐回到座位裏,精瘦醬色的手拿出一包頭疼粉,“噥,女娃子,看你眉毛皺半天了,昨晚上又淋了雨,拿著吧,吃了不疼。”帶著點塬城的口音,到底卻是帶著溫柔。
抬眉,接過藥包,“謝謝,昨晚攔車打攪了”昨晚,她背著畫材拖著行李箱,在雨裏衝到車前,這條路夜裏沒有什麼燈,天氣好就借點月光,若是不好,就隻能倚著那點子車燈,更不說昨晚又下著大雨,她跑著突然衝出來,要不是司機刹的快,多半已經撞得個鼻青臉腫了,突然的急刹車讓原本睡著的乘客被嚇醒,有的磕著頭,有的壓著腿,被吵醒的孩子哇哇的哭著,攪得車上不安寧。售票員忍著火給她補了票,她拖著東西自顧的坐在了售票員旁邊的空位上,半天才憋出一句“對不起”。
她甚至不知道這輛車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她隻想要逃離那個家,逃離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逃離他的魔爪,那個好堵又爛酒的叔叔……
“沒事,誰都有衝動的,以後別做這樣危險的事了,要是換做別人,還不知道啥後果呢。”
路邊慢慢看得見一些建築,並不高大,稀稀拉拉有些人煙,灰黃的牆壁,發黑的木梁,高處旋著的,是鷹……
這裏的風沙大,人們都裹著頭巾,穿著長袍,隻見得那一雙雙眼,雙雙不同,又雙雙相似……像是塬城獨有陰鬱……
街上有些小店,賣著頭巾,服飾,手工品,還有當地的餐館,與她生活的城市截然不同,像是上個世紀的城市……人們都那樣樸實,又有些動物的那種警覺,在生活滾輪裏的螻蟻……
已經見著車站的輪廓,車上陸陸續續有人抬起了身子,順著人流下了車,人還沒站穩,突然響起了警報聲!
“快!往防空洞走!快一點!大人抱著孩子,別走散了!”
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隻覺得身子突然被大力拽著,帶進了防空洞裏。前腳剛踏進去後腳就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震的耳鳴,頭越來越暈,不知是淋了雨還是漫長的車程,一直嬌生慣養的她哪受得這些,暈在了那人懷裏……
“喂,醒醒,安全了。”
再睜眼時,是一張小麥色的臉,眼窩深邃,眉毛濃密規整,深棕色的眸子裏帶著濃鬱的攻擊性,但胡子刮的光潔,扶起她的動作又是那樣柔和,衣服平整幹淨,身上帶著點荷爾蒙的氣息。
她有些摸不準了,向來看人很準的,有些語塞,眼前這個人對她來說充滿了挑戰性…
“謝謝,我叫貝淇,請問貴姓呢?”
“有幸相識,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