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斯女士輕柔地撫摸著懷中小小的白發嬰兒,默默拿起床頭櫃上的診斷說明。她回憶起生產那天,醫生對她所說的話。

“克雷斯女士,對於這種與生俱來的怪病,我想祈禱和懺悔或許比治療有用。”

麵對醫生嫌惡中略帶一絲恐懼的眼神,她深深地、深深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孩子的出生為她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數尖銳的惡意仿佛找到了一個期待已久的目標般猛烈地刺向了她,他們說她與惡魔交媾,誕下的孩子才是個白發怪物。

她想要為自己辯解,轉過頭卻發現,原本對她無比溫柔的丈夫在看到孩子的樣貌後就果斷地與她離婚了。

她不能拋棄這個孩子,她知道,對於一個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相貌還如此的與眾不同的嬰兒,沒有人會收留他的,就連孤兒院也不會。

她用深色的衣服緊緊抱住懷中的嬰兒,就像是大海上搖搖欲墜的木筏在狂風大浪中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繩索般。種種打擊,讓她已經沒了生活的希望,但為了這個孩子,她可以堅持。

她輕嗅著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內心慢慢地平靜下來,她沒有哭,或者說她知道哭是沒有用的,她的眼淚已經在得知丈夫離開時就流幹了,她必須要堅持下去,為了孩子。

對了……孩子,他還沒有名字。

她輕輕地翻開聖經,手指點在其中的某段句子上不願離去。

“就叫做……安德魯吧,安德魯·克雷斯!小安德魯~”女人開心地笑了,對外界一無所知的嬰兒也在母親的影響下開心地手舞足蹈。

在這無比死寂黑暗的窄小出租屋內,這一幕顯得怪誕而又溫馨。

每每想到這些,成年後的安德魯臉上不由得帶了一絲笑容。即使因為很久沒有笑過導致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想起母親時那短暫的愉悅感依舊減輕了他對“遊戲”的恐懼。

他將沉重的鐵鏟橫放在腿上,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口的十字架。

“God bless me。”安德魯虔誠的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合上雙眼,默默地為母親和自己祈禱。

於他來講,無論是成年前還是成年後,都是那麼的不幸,唯有母親的存在,才是他冰冷的人生中唯一溫暖的存在。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昭告夜晚來臨的鍾聲驚醒了他,他默默地在莊園主留給他的日記本上寫道:

晚鍾響起,將整個世界留給了黑暗與我。

他起身將鏟子倚放在床邊,拿起衣架上打著補丁的風衣,緩緩地套在了身上。他一粒粒地扣上風衣上的扣子,又將袖口挽起,蒼白消瘦的雙手被覆蓋上黑色厚重的手套。最後他將象征著已故母親的新鮮紫色鳶尾別在胸口,拿起滿是塵土的鏟子,低垂著頭默默離開了房間。

他想要參觀一下這所莊園,白天陽光太過刺眼,容易把他曬傷,他隻得在晚上出門,這樣也避免了他與其他住戶的會麵,他可不想來這裏的第一天也被稱做“白發怪物”。

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地冷哼了一下。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安德魯,似是被自己這聲音嚇到了,他驚惶地抬起頭,但看到四下無人,他便鬆了口氣地垂下了頭。

他在這裏像鬼魂般走了一圈後又默默回到了房間裏。如他所料般,這裏並沒有什麼值得他注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