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9(1 / 1)

就是這麼個人,社教運動中招了禍,挨了銼。他的主要“罪責”是破壞集體經濟,私自決定分集體牲口料,有意餓死集體牲口,企圖搞垮集體經濟,是最大的“四不清”,比地主分子許元華還可憎,可惡;其次還有意庇護鄉丁狼王緒,為保存反動實力,企圖推翻人民政權。

那天,社教工作組,社教運動積極分子狗子財等,決定給他開批鬥會,會場設在飼養棚前的農具棚裏,這裏地方較寬敞。隻是放了些生產隊的犁啊、套具啊、鞭子、鐵鏵之類的東西。會場放在這裏還有一個十分荒唐的意思,這會既是對他的批鬥會,也是給牛的追悼會。陪鬥的有現任支書、四不清幹部許元貞,地主分子許元華,敵偽軍官許元豐,右派麻子黑。

狗子財幾個積極分子竟然提出:讓他給牛披麻戴孝,工作組組長老楊嚴肅地說:“不行,太荒唐,太荒唐了!”這才堅決製止了這一荒唐行動。

批鬥暨追悼會上,狗子財帶頭,痛哭流涕訴說牛的可憐,咬牙切齒地罵他是個黑心狼,包庇偽鄉丁,破壞集體經濟,企圖搞垮人民公社……說到激動之時,手指指到他的眼前:“你算啥老革命,你的心黑完咧,你……!”

當時,他氣得像打擺子一樣全身亂顫,心想:川子溝誰都可以恨我,罵我,唯有你狗子財不能,不是我你娃子早餓死了。其實狗子財根本不恨他,隻不過是為表現積極,爭取入黨,將來當個支書或者隊長罷了。

狗子財又一聲大吼:“黑心狼!老實交代!今天就剝了你的狼皮,讓大家看看,你的心是黑的還是紅的?你這黑心黑肺的家夥……”說著一口唾沫帶濃痰就吐到他臉上。

驚得工作組組長老楊高喊:“說理鬥爭,不能侮辱人格!”

他的人格受到如此大的侮辱,過了他的精神極限,本來心裏就窩火很大,加上狗子財一口唾沫濃痰,他精神崩潰了,窩火爆了。

他猛一貓腰,抓起了腳下一隻鐵鏵,撩起衣襟大叫:“狗子財,你媽!看看你紅軍爺爺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邊喊叫著邊把明镵镵的鏵尖子對著自己的心口“撲哧”一下猛地戳進拔出,一股鮮紅的血噴射了幾步遠。這一動作僅在一秒鍾就把亂子捅下咧!連陪鬥的許元豐、麻子黑當時離他最近都沒反應過來。狗子財隻覺得臉上一陣濕熱,還以為老革命還了他一口唾沫,稍一愣才知道許冶勇的一股鮮紅的熱血噴了他一臉一身。驚得工作組組長老楊溜下板凳,眼鏡摔得老遠。高喊:“快救人,快!救人。”在地上亂摸。

怒不可遏的“老革命”握著鐵鏵還要來第二下,麻子黑趕忙奪過鏵扔在地上。許元貞扯下自己的衫子捂住那傷口。許元豐也扯下自己的衣裳,背襟覆在元貞捂傷口的衫子上,把衣袖拉過來綁在老革命的背後,綁得再緊,血還是往外流。

“快,快送醫院!”老楊啞著嗓子喊,又有人去找磨地耱,來手太慢,謝玉早架著老革命的雙肩背著就跑,鮮血把她的陰丹士林衫子染得五花青藍的。

盡管謝玉拚盡全力地快跑急躍,到了公社衛生院,老革命還是斷了氣,老革命到底是老革命,自殘到斷氣沒喊一聲疼。

鄉黨爺們含著悲憤把老革命許冶勇埋葬了。許敬財瘋了,從此狗子財便成了瘋子財。當時人瘋得厲害,上樹跳井,不吃不喝。一個中醫大夫說是驚痰迷心,用雞屎,母豬身上的虱子混合一起給他喂到嘴裏,吐了一粒冰痰,算把瘋病的頭攔住了。

瘋子財瘋病緩的時候,少少語,呆呆癡癡,也能知道幹活吃飯。就是不敢受刺激,不敢看見血,就是誰家殺雞的血他見了,也會犯病的。可不,今天僅是聽說一個知青跳崖摔死,流了一灘血,就刺激到這種程度。

那時,這場悲壯的故事生之後,工作組組長寫了一份檢討,要求社教工作團給他處分。社教工作團沒有給老楊什麼處分。因為在這次社教運動中,“頭懸梁,錐刺股”而死的人不是他許冶勇一個人,如果都給工作組長處分,那運動又怎麼搞呢?狗子財因為瘋咧才沒法辦他,更談不上當什麼支書隊長咧!

(本章完)